“救——”
“命”字尚未出口,芙蕖就被滚滚而来的黑烟呛住了喉咙。宛清的身子本就极其虚弱,浓烟一熏,跟着就倒了下去。
芙蕖眼疾手快,忙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急切唤道:“小主!小主您醒醒!”
我也吓坏了,却不知怎么办才好,一颗心仿佛正被千万只蚂蚁噬咬着,又痒又疼却无可奈何。
须臾,宛清虚弱地睁开双眼,低语喃喃道:“是谁……究竟……是谁……不放过我们……”
一语方罢,她也不停地咳嗽起来,仿佛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气息如游丝一断一连,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我又急又怒,血气不住上涌,险些从眼底生生逼出血泪来。
是谁?!究竟是谁放了这把火?!
究竟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
宛清澄澈的瞳仁里倒映着明亮的火光和我锋利的眼神,她看着我,突然对我笑了笑:“素素……如若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小主,现在不是说胡话的时候啊!”芙蕖强忍着回旋无尽的眼泪,斩钉截铁道,“您与殿下都会得救的!”
“快!快!就是这儿!”
是宫洛!是宫洛的声音!
仿佛压在心底的巨石终于落地那般,我的心格外安定,即便身在这熊熊烈火之中,也再无所畏惧了。
果然,耳畔接着传来一阵喧闹。
“直接去宫外的太液池取水!快!”
芙蕖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道:“小主你看!奴婢说得没错!魏尚宫带人来救我们了!”
宛清脸上也慢慢浮现出希冀的神情。我搭了一把手将她扶起,外面突然又传来一声呼喊,这声音如此近,好像就在门外。
“殿下!小主!你们听得见吗?!”
芙蕖赶紧跑到门边,伸手不住地拍着殿门,嘶声力竭地喊道:“魏姐姐!魏姐姐!殿下与小主都在!”
“这锁……这锁……”
我听见殿外“哐啷哐啷”的拉动声传来,不过很快就被殿中“劈哩啪啦”的火爆声与坠落声掩盖。热浪一层又一层翻滚着,我热得承受不住,只好紧紧抓着宛清,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魏尚宫!卑职来迟了!”
“卢将军!卢将军快!殿门被锁上了!”
卢将军?正一品御前带刀侍卫卢凌?宫洛的情绪怎么如此熟悉?
我突然想起,在我落水之后,朦胧中也听见宫洛在岸边这样呼喊着。回想起之后在凤仪宫见到他时,那额角缠绕的纱布还隐约透着淤血。
莫非那天是他救了我?!
而我在水中踢到的东西是他的额头?!
奇怪的是,怎么没有一个人在我跟前提起,那天是谁救了我呢?
外面突然传来“唰”的一声,殿门开始剧烈摇晃。芙蕖也在里面帮忙,仿佛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拉动它,可是里里外外弄了半天,殿门已然纹丝不动。
“不行!这锁太牢固了!尚宫大人,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进去么?!”
“窗户!窗户!右边的窗户!”
“殿下!小主!快!”芙蕖几步就跑到我们身边,护着我和宛清迅速跑到榻上。火星不住地从房顶掉落,整张卧榻也被烧得快一点儿不剩了。
殿外,一个矫健敏捷的身影跟着我们迅速跑到窗边,紧接着“哗啦”一声,紫檀糊明纸的窗扉就被踢开了一个豁口。
我们一边踩着身边的小火苗,一边躬着身子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靠近。
“殿下!小主!当心!”
我们在他的提醒下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他对准窗户又是一脚,横经纵纬的雕花木杆纷纷掉落,豁口也终于大到可以通过了。
宛清在我身前,我顺势将她推了出去,谁知她只是一个趔趄就撑住了,回过头来惊怒交加地望着我,道:“素素?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的芙蕖也被我方才的行径唬了一跳,忙道:“殿下,别耽搁了,您快出去吧。”
不,我不能先出去,我要留在最后,即便很可能就死了,我也要赌一把。
因为烧死一个皇后远比烧死一个才人严重得多。
宛清或者芙蕖死了,顶多会以宫人失职或是其他理由糊弄过去。
可若我死了,想给天下百姓的交代,绝不是糊弄这么简单,而且太后也一定会力主追查到底。
我拉过宛清的手,写下一个“赌”字,然后朝她点了点头。
她先是一愣,随即潸然泪下,朝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素素……你放心……”
我会心一笑,她果然明白我的用意了。
“小主!快!搭着微臣的手出来!”
宫洛见窗口的是宛清,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愈发镇定。宛清深深望了我一眼,随即拉着宫洛的手跳了出去。
我转身想把芙蕖送到窗口,芙蕖却连忙摇头,只道:“殿下您先走!”
看来她还没明白我的用意。
我不想与她浪费时间,只好拿出了一贯不用的皇后威仪,用手指了指窗外。宛清在窗外喊道:“芙蕖,不得违抗懿旨!”
芙蕖的眼神一晃,嚅嗫着双唇:“殿下……奴婢遵旨……”
她躬起身子绕过我来到窗前,我跟着往后退了几步想让她更快出去,抬头却见一根烧得通红的房梁正斜着倒下来,电光火石之间,芙蕖回首一声惊呼,道:“殿下小心!”
我使劲将她往外一推,自己则借力滚到了床下。房梁狠狠地砸在了卢凌踢出的豁口上,深深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