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上赏赐安安了?”关心完儿子,郭伯言开始打听出嫁女儿那边的消息。
林氏欣慰地笑:“是啊,赏了几样文房四宝。”赏赐下来时,林氏还待在寿王府,她心思通透,猜到皇上那份赏赐主要是为了弥补他与寿王的父子情,并非是赏女儿。但女婿好了女儿才会过得好,反正女儿面子已经有了,比睿王妃强了不知多少,林氏就满足了。
“小丫头跟安安刚出生那会儿一模一样,可漂亮了。”林氏不无骄傲的夸赞道。
郭伯言幽幽地盯着她,安安刚出生的时候,她还住在江南,身边陪着姓宋的男人。
林氏一看他这泛酸的眼神便知道丈夫在想什么了,不由有些懊恼,自她嫁进国公府,便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到宋家任何事,不想今日太高兴说漏了嘴。好在夫妻俩早不是四五年前的生疏关系了,郭伯言乱吃醋,林氏非但没有试图补救,反而嗔了他一眼:“茂哥儿越长越像世子,是不是你说的?”
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提及长子,郭伯言神色微黯,登时再无闲心吃醋,捏捏妻子手道:“平章有伤,我去看看他。”
林氏嗯了声,送他出去。继子伤势太重,昨日竟然还担心茂哥儿害怕,来这边陪了一天,这份手足情,便是亲哥哥也做不到更好了。林氏打心底欣赏这个继子,才不会介意丈夫去关心关心。
郭伯言单独来了颐和轩,跨进院子,就听上房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郭伯言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这才继续往前走。屋内,郭骁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非必要,他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以期早日复原。父亲来了,郭骁也没客气,只坐起来靠着床头,恭敬道:“父亲。”
“今日可好些了?”郭伯言走到近前,盯着长子右胸问。
郭骁颔首。
郭伯言看看长子泛白的脸,终究还是不忍心在长子彻底痊愈前逼迫他做选择,关心两句病情便走了。郭骁目送父亲离开,隐约猜到父亲可能是想跟他说什么,甚至也猜到应该与刚刚生了女儿的继妹有关。
郭骁闭上眼睛。
父亲的为难,他懂,他也想事事都听从父亲,不叫父亲操心,但唯独她,他不会放手。
宋嘉宁十月十五生的女儿,楚王府十月二十七给皇次孙成哥儿过满月,宋嘉宁去不了,赵恒自己去的,吃完酒席就回来了。
宋嘉宁正在看乳母喂女儿吃.奶呢,听说王爷回来了,她最先看向乳母。乳母可不敢让王爷瞧见自己这不入眼的东西,请示过后,抱着小郡主走到专门摆着的屏风后去喂了。赵恒进门,瞥见屏风后有影子,便没再往那边看第二眼,直接去了床边。
宋嘉宁先观察自家王爷神色,看不出什么,奇道:“王爷怎么回来这么早?”这种热闹,至亲不都是去的最早走得最晚吗?换成庭芳姐姐住得近,外甥女过满月,宋嘉宁肯定会多待一会儿,好好稀罕稀罕外甥女。
赵恒坐到床上,手握着她手,低声问她晌午都吃了什么。
宋嘉宁乖乖回答,答完了看出王爷似乎没有心情交谈,她正纳闷楚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乳母喂完女儿,把小丫头送过来了,然后宋嘉宁就瞥见自家王爷唇角仿佛翘了一下,转瞬即逝。宋嘉宁难以置信地盯着王爷,发现王爷看女儿时侧脸出奇的温柔,宋嘉宁突然就明白了。
敢情王爷这么快回来,是着急抱女儿啊?
宋嘉宁真是哭笑不得。
楚王府,楚王也正在跟自己的王妃抱怨:“老三吃完席就走了,升哥儿满月他可没这样,是不是不喜欢咱们成哥儿?”说着话,还低头瞅瞅怀里的胖儿子,越看越不痛快,老二不就是随他稍微黑了点吗,弟弟当叔叔的,居然因为侄子黑就不喜欢抱了?
他粗枝大叶,冯筝笑道:“这能怪三殿下?他要抱成哥儿你不愿意给,三殿下以前没女儿,他喜欢小孩子,只能来咱们这儿看你脸色,现在嘉宁给他生了个漂亮女儿,三殿下当然着急回家抱亲女儿了。”
楚王闻言,眼睛又瞪起来了,愤愤道:“你不用替他说话,我好歹给他抱升哥儿、成哥儿了,他更小气,前儿个我去看昭昭,他连碰都不给我碰,那眼神,分明是嫌我手粗。”那么漂亮的小侄女,馋死他了。
冯筝笑他:“你手本来就粗,我都怕你弄疼了成哥儿脸。”
楚王不爱听了,放下睡熟的成哥儿就去扑冯筝,一边搂着亲一边说混话:“这会儿嫌我手粗了,爷弄得你舒坦的时候,你怎么不嫌?”他是武将,又说话利索,常常故意说这种羞人的粗话,冯筝又恼又羞,最终每次都在他身下化成了春水儿。
孩子过完满月,就该带进宫给皇祖父、皇祖母瞧瞧了。月底这日旬假,楚王抱着成哥儿,冯筝牵着升哥儿,一家四口一块儿进了宫。宣德帝与李皇后一块儿在中宫等着,升哥儿活泼,进来就松开娘亲的手,颠颠地朝宣德帝跑去,兴奋道:“皇祖父!”
宣德帝高兴地抱起长孙,第一个孙辈儿还是孙子,宣德帝自然不是一般的宠。
“皇祖母。”靠在宣德帝怀里,升哥儿也没忘了另一位长辈。
李皇后温柔地笑。
大的稀罕过了,宣德帝将升哥儿交给李皇后,他接过刚满月的次孙成哥儿又抱了会儿,到底太小,没什么可逗的。宣德帝便将成哥儿递给李皇后,换了升哥儿,然后他领着长子、长孙去崇政殿了,叫儿媳妇陪李皇后聊家常。
冯筝当了几年的楚王妃,逢年过节都要进宫,已经熟悉了李皇后的脾性,知道李皇后是个贤淑明理的人,丧子后待人越发和善。所以两人虽然不是亲婆媳,但冯筝与李皇后在一块儿时,也很放得开,什么都能聊到一块儿。
“昨日我做梦了,又梦见了小五。”聊着聊着,李皇后瞅瞅怀里睡着的成哥儿,眼圈突然红了,也没有抬头,就那么低低地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起来,“我梦见小五坐在一盏河灯上面,哭着跟我说他冷,叫我抱抱他,我下水去找他,可河灯带着他越飘越远……”
她没哭,平平静静的,但话里母亲对亡子的思念却令人心伤。冯筝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更能体会李皇后的苦,这种事情若放在她身上,好好的儿子说没就没了,冯筝觉得自己可能都坚持不下来,恨不得下去陪儿子,也不要他孤苦伶仃的。
“母后节哀,五弟托梦给您,应是要转世投胎了,五弟那么懂事,下辈子一定会平安喜乐的。”抹抹眼角,冯筝轻轻地安慰道。
李皇后苦笑,抬头,目光与冯筝相对,两行清泪忽的沿着她白皙姣好的脸庞滑了下去:“我想他回来,想他陪在我身边,这宫里太大太冷,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说到这里,年轻的皇后泪水终于决堤,一手捂嘴,对着成哥儿呜咽道:“我多想再生一个,可我身子垮了,再也怀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