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让张洋帮自己洗脚,张洋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这边一谦让那边就收手了。
次日一早,卢振宇被起床号惊醒,同屋的人都在快速的穿着衣服,他发觉被子上加了一件军大衣,而别人都没有,看来新人是受到特殊照顾的,再看时间,才他妈的六点半!他倒头就睡,任凭班长怎么劝都不起。
最终卢振宇还是起来了,因为整个宿舍的人都站在床边,五双眼睛盯着他,睡也睡不安稳了,索性爬起来,他的外衣已经被拿走,床头放着一套迷彩服,不得不捏着鼻子穿上,懒洋洋地跟在同宿舍也是同小组的人后面去大操场站队。
今天比昨天还冷,大操场上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六个人,龙教官大喊道:“男营二连三班,为什么迟到!”
张洋出列报告:“报告教官,是我没尽到领导责任,没有照顾好新来的战友。”
龙教官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洋正步上前,趴在一张条凳上,褪下裤子,露出内裤来,然后龙教官抽出了挂在腰间的橡皮棍,卢振宇顿时震惊了,难道要爆菊不成,事实证明他想复杂了,仅仅是打军棍而已,龙教官着实亲切的在张洋屁股上抽了五棍,所有人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卢振宇心惊肉跳,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个人和一样惊惧,这个人长得好像一个包子。
军法执行完毕,张洋被抬走养伤,其余人开始沿着操场跑道跑步,受到心灵震撼的卢振宇没敢特立独行,乖乖跟在队伍里跑动,在集体面前,个人是渺小的,无足轻重的,此刻唯有融入集体,才能找到归属感和安全感。
楼上一扇窗户内,一位中年人看着操场上跑动的长龙,满意的笑了,他将手中捧着的保温杯放下,坐回座位,这是一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常见的写字台,八个抽屉,台面上铺着绿色的毡子和一块边角磨平的玻璃,桌上放着墨水瓶和三个电话机,其中一部是红色的老式拨盘电话,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镜框里的人和中年人长得一样,大背头,中华立领,威严气派。
跑步结束后,学员解散,回宿舍拿碗筷去食堂吃早饭,依旧是整齐有序,只能听到脚步声,早饭很简单,稀饭配炸馒头片,卢振宇没配备碗筷,暂时借用张洋的,提心吊胆吃了一顿饭,就跟着大队进入教室,开始上课。
卢振宇本以为是正儿八经文化课,没想到根本没有课本,每人拿一个写满字的软皮本,正襟危坐,在老师的点名下一个个走上台去发言。
第一个发言的是个女生,齐耳短发,不施粉黛,长得不算丑,她走上讲台慷慨激昂的发起了自我批判:“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愧对学校对我的教育,我不知廉耻,小小年纪出入网吧、酒吧,整天和不三不四的社会人来往,让我的父母痛心疾首,自从我来到大家庭,在校长和教官的指导下,我深刻领悟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四有新人,谢谢大家。”
卢振宇心说这发言真是没谁了,矫正中心的洗脑大法真不一般,他本以为台下会响起热烈掌声,可是啥也没有,一个女教师点评道:“大家觉得张嘉佳的发言怎么样,深刻不深刻,走心不走心?”
立刻有一个女同学站起来说:“报告老师,一点不走心,全都是套话场面话,这分明是糊弄大家,张嘉佳用心险恶,我给她负分。”
投票开始,坐在前面的是有投票权的委员,他们根据发言者的情况打出正五分到负五分不等的分数,张嘉佳的发言得到两个零分,三个负一分,成绩单上核减三分,垂头丧气的下去了。
卢振宇冷汗出来了,这样的发言都叫不走心,那什么样的是走心?
下一个发言的竟然是张洋,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就来发言,没说话先掉泪:“战友们,家人们,我……我惭愧啊,昨天来了新家人,校长信任我,把新人分在我带的班里,可我没带好,早上因为贪睡,没有早起叫新家人起床,耽误了整组人迟到,影响了全体活动,虽然我受到了处分,但我觉得不够,我请求委员会罢免我的班长职务,让更有责任心的战友担任。”
张洋的发言很简短,但是看得出走心了,委员会打分比较高,基本上没有零分,都是一二分,但是对他的请辞要求并未批准。
接下来又有很多人发言,一个比一个深刻激烈,卢振宇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捱到课间休息,在上厕所的时候故意凑到包子身边,低声问道:“陈麒麟?”
包子颤抖了一下,尿了一手:“你谁?”
“我是胡萌的师父卢振宇,咱们在视频里见过的,我来捞你出去的,你给我说说这里面咋回事?”卢振宇低声道。
包子不经意的往外走,示意卢振宇跟在身后,两人来到一个僻静之处,包子给他讲了这里的规矩。
矫正中心确实没有电击,也没有小黑屋,即便打棍子也没那么重,最可怕的就是这里的制度。
这里实行一种打分制,首先是校长挑选出一个班委会,包括学习委员、卫生委员、宣传委员、体育委员、劳动委员、生活委员、纪律委员等。每天学员都要开会发言,发言要评分,昨晚上写的日记要当众朗读,也要打分,触及灵魂的就得高分,敷衍了事不走心的,就是负分,当学分修满一百的时候,就可以离开矫正中心,修不满的,疗程就不算结束,中心会建议家长加大疗程。
“这里面有一个悖论。”包子说,“如果表演的不好,就永远修不满学分,如果表演的太过火,就会被人指控为一心想离开大家庭,对校长和家人没有感情,同样修不满学分。”
“这里就是个小型集中营,永远也离不开的集中营。”包子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