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都虚弱成这样但却油嘴滑舌的赵礼,陈叶青简直都要怀疑眼前的男子是不是赵礼本尊了;眼前这个二皮脸还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霸气侧漏的天子赵礼吗?还是那个只用一个眼神都能将老子吓得屁滚尿流的赵礼吗?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是行动快于思想的,很显然,陈叶青就是这种人。
就在他的脑子还在打转赵礼是不是以前那个赵礼时,手却爬上赵礼的脸颊,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忽然朝着他的脸皮狠狠地一扯!
“啊——!疼!”
赵礼呼痛的声音瞬间让陈叶青清醒过来,只觉得手指下的那片肌肤甚是柔腻,细细滑滑的,摸上去甭提有多舒服。
这是赵礼的皮肤,是真正的赵礼。
赵礼看着无缘无故就掐自己脸又在听见自己的呼痛声后悻悻的收回手的陈叶青,眼带埋怨的说道:“媚儿不扶我直接说便是,何必要趁着我身体不好的时机欺负人。”
陈叶青一听这话,刹那间睁大了眼睛。
我的那个老天爷,赵礼这孙子何时变的这般有小受气质了,瞧瞧这埋怨的眼神,真真是三分勾魂,七分带情;看的陈叶青心口一阵疯狂乱跳,差点拜倒在他孱弱病气的气质之下。
陈叶青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一遍又一遍的在内心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被男色所惑,赵礼这孙子其实就是一匹披着兔子皮的狼,现在他虚弱,不过是因为生病所致,等他身体慢慢转好,到时候依然会变成那个一个眼神都能让老子跪在地上抱他大腿的狗腿子。
稳住了些许心神,陈叶青慢慢的站起来,右手提着的红缨枪被他威风八面的杵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仰起头对着他露出温柔笑意的赵礼:“你为何要故意拦着我收拾萧意?”
赵礼温温和和的笑着,当然,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是跌坐在地上,不是揉着被陈叶青掐红的脸颊,这个笑容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媚儿想怎么收拾萧意?”
陈叶青一扬眉:“你果然知道那个贱人在背后搞的鬼?”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蒙受那么大的冤屈,赵礼这个家伙居然冷眼旁观,陈叶青就气得浑身直哆嗦:“皇上,您待臣妾,可真是真心呐。”
赵礼像是听不见陈叶青那句含讽带刺的话,刚才面对萧意时还是一副铁黑脸的他此刻却能笑得如此如沐春风:“以前我是怀疑过她,只是那时还不肯定,我也是今天才彻底确定下来,媚儿要信我。”
信你才怪呢!陈叶青愤恨的瞪着赵礼,生生觉得这小子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狡猾和鬼坏。
“臣妾现在要对付皇上心尖尖上的德贵妃,皇上却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要臣妾疑惑颇多。”
陈叶青依然杵着他的那支红缨枪,眼神淡淡冷冷的刮着坐在地上的赵礼,完全不被他表现出的和善所收买。
赵礼知道指望陈叶青将自己扶起来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他又完全拉不下脸面像个孩子似得哭闹求着让陈叶青帮自己;虽说现在到了夏季,可这大理石地面却是依然冰凉,杜迁说过,他身上的余毒最忌讳冰凉之物,本来身体已经渐渐起色,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落下什么麻烦;所以,只能强撑着地面和墙壁慢慢的站起身,酥麻的身体虽然没有力量,但好在还有知觉,虽然行动起来有些笨拙,但毕竟这殿里没有外人,被心爱之人看见自己的糗样虽说有些落了男儿脸面,可赵礼自知,恐怕此刻在陈叶青的心目中,他早就没什么脸面可言了。
陈叶青看着赵礼闷不吭声的慢慢站起来,他似乎使了很大的力气,额头上都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嘴唇也因为暗暗用力而紧紧地抿着;看见他这样,陈叶青好几次都有伸出手的意思,想着赵礼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也没有折磨病人的嗜好;但是又念起赵礼这家伙身体健全的时候将自己羞辱成那般,陈叶青就又咽不下那口气,干脆别过眼,装作没看见。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起来的赵礼稍稍显得有些摇摇晃晃,就看他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慢慢腾腾的往龙床方向挪,嘴巴,还不停的说道:“看来媚儿还是误会了,为君者,当以天下苍生为第一要务,朕的心目中,排名第一的是大周的江山,第二是……”赵礼偷偷的看了眼别过头不看着他的陈叶青,嘴角苦笑一下,又说道:“总之,她萧意还没那个资格钻进朕的心里。”
陈叶青一听这话,很是不信道:“没资格还能让你这样袒护,皇上你明明知道是她在搞鬼,你却当着臣妾的面放了她。”
赵礼好不容易挪到了龙床边缘,待他坐下去的那一刻,后背上的内衬都湿透了:“媚儿怎么就知道朕这么做,是放了她?”
陈叶青一愣,终于转过头去看赵礼:“你这话和解?”
赵礼擦了下额头上的薄汗,感觉有些渴了,可是茶杯在远处的桌面上,他看了看脸色不好的陈叶青,想要张嘴让他给自己倒杯水喝,但是又想到现在他正在气恼自己,若是自己又指使他那么做,恐怕这火爆的家伙真的会拿红缨枪来捅自己;念及此处,赵礼唯有做出几个吞咽的动作来缓解口中的干渴,不禁,还有些自嘲,想他赵礼自出生以来,何时被一个人这样压过,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陈叶青看赵礼低着头不语,还以为他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心里有些着急,不免催道:“你倒是说呀。”
赵礼抬起头,眼底的笑意一片,哪里还有一点刚才低头时的眼神萧索之色:“朕先问媚儿,你是听何人说了这一切。”
陈叶青怀疑的看着赵礼:“杨氏那里听来的。”
“杨氏吗?”赵礼笑了:“果然是从她那里得来的消息,媚儿你可曾想过,如果让杨氏站出来指证萧意,萧意矢口否认也就罢了,甚至会倒打一耙又该如何?”
陈叶青顿时拔高嗓门,狠狠的一跺手中的红缨枪,怒声厉色道:“她敢,老子宰了她!”
“媚儿!”赵礼无奈的喊了声陈叶青:“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改不了自己毛躁的习惯呢?你想,当初是杨氏拿着血书去了宗亲府污了你的清名,这件事闹腾的有多大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半路上你受了伤,朕又在朝堂上发了火硬是将此事按压不发,现在这废后声波恐怕还会滋扰着你;由此可见,此事正是由杨氏而出,如果在这种时候你又让杨氏站出来指证萧意,若是萧意拿杨氏这左右摇摆的性格为由,反而说是你在蛊惑亦或者是要挟杨氏为自己洗清污名,你又该怎么办?”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叶青看着赵礼眉目舒展的模样,彻底愣在原地。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杨氏的名声本就已经不好,如今他拿一个名声不好的人来为自己清洗,这不是遭人话柄吗?到时候就算是按住萧意,恐怕也只是让她不痛不痒的过去,哪里能起到除害的目的?!
看着眼前这傻呆呆的女人,赵礼似乎又看见了当初那个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司马媚,一股回忆的甜蜜萦绕在心头:“所以媚儿,朕刚才那么做,不是帮她,朕只是在顾着你;俗话说,蛇打七寸,若是没有万分的把握将对手一招致命,该隐忍的时候就要隐忍,该牺牲的时候便要牺牲;现在受到的委屈有多大,将来的成就就会有多大。”
陈叶青看着跟他细细讲明这些的赵礼,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口道:“那你一直以来,是不是在牺牲?在隐忍?”
赵礼看着陈叶青,忽然有些无法直视他明亮的眼睛,唯有转头看向一旁窗栏上摆放的一株修建的苍劲挺拔的盆景:“朕是天下之主,朕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一刻,就不能自私的为了自己而活,朕的隐忍,为了天下,朕的牺牲,也是为了天下,这一切,都是朕该做的;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朕只有肩负了这天下,当了善待百姓、广安四海的明君,朕才能给自己的家人一个盛世太平,让他们无忧、无虑。”
陈叶青看着这样的赵礼,攥着红缨枪的手在不知不觉间,用力的攥了攥。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
男人宽阔的肩膀,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女人一个依靠,更多的,是承担,是责任。
因为敢于承担,才有面对狂风急流的勇气,因为肩负责任,才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亲人安全。
一个盛世太平的天下吗?这就是赵礼的承诺吗?!
只有在盛世,才能有命有福,只有在盛世,才能实现携手白头的愿望,是不是这样,赵礼?
一个动荡不安的天下,一个朝不保夕的天下,一个灾情四起、怨声道载的天下。若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天下,连命都保不住,何谈美满?何谈家园?何谈情意绵绵、携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