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陵听文旭似有心似无意的,给自己介绍着江陵官场的格局,心中不由一动。转头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低笑道:“知县附郭啊,那位曾大人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孽啊。”
文旭一楞,诧异道:“怎么说?”
岳陵见他不懂,也是一怔。怎么现在还没这说法吗?想了想,这才低声给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知县附郭一说,本是源自清代。说的就是知县和知府在同一城中为官。因为知府的存在,那知县老爷便失了许多该有的威风,平日里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任务也要比其他县令重上许多。
所以,就有了这么一种说法: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岳陵解释完,文旭呆怔半响,不由失笑。指着岳陵笑道:“子鸿偏这等刻薄,不过此言倒也大是贴切。你若入官场,定能有一番作为。”
岳陵撇撇嘴,“官场有什么好的?整日就是提心吊胆脑袋上的帽子,还要这样那样的规矩。平日里,做好了要归功上官,做不好却要当替罪羊,不知哪天就稀里糊涂的丢了脑袋。我这样逍遥自在的多好,可不去受那份罪去。”
文旭初时听的好笑,待到后来,却是不由默然,轻轻一叹。他跟在顾彦之身边不少时日,对于岳陵的话稍一琢磨,就深有所感。岳大官人几句话,便道尽了官场的险恶和无奈。世人皆看做官的威风,又有谁知那身后的辛酸?
想想今后自己不久后也要面对这些,原本一心挑拨的心思,不由失了兴趣,暗自默然起来。
岳陵见他不说话了,便又将目光转向外面。此时骆渺渺舞蹈已完,四下里喝彩声不绝,着实收了不少的金花,比之前面几人所得,可谓天差地别。
台上骆渺渺袅袅而起,不断向四周施礼答谢。如此几次,才扭腰摆臀下了台去。
岳陵看着她登上了一条刻着云纹图案的画舫,正要收回目光,却猛然双目一亮,目光霎那间定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满头金发,老远虽看不太清面孔,但隐约能分辨出,绝对是一个欧洲人。头上并没绾发结簪,身上一袭黑袍的样式,也别于大周长袍制式,竟是一件教士袍的样子。
岳陵看到他的时候,那人正从那舫的下层转上来,迎着回去的骆渺渺,正躬着身子,双手比划着说着什么。
岳陵窥探了许久,终于是看到了一个西洋人,正琢磨着如何能看的仔细些,忽然,只觉四下陡然暗了下来,那人连带整条画舫,霎时全陷入黑暗之中,不由心中一惊。
耳边传来一片声的惊呼,转头四顾,却见不但那条舫子熄了灯,围绕着那擂台处的画舫,此刻竟然全都沉入一片黑暗。
正愣怔时,但见擂台上一处忽然亮起一点火光,接着又是一点。那火光一盏连着一盏,只眨眼间,便成了一簇。
此时四周皆暗,唯有那一处亮起,便尤其的吸引眼神,四下里由此沉寂了下去,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到那一点上。
灯光先聚后散,呈花瓣状分开,如同一朵火莲盛开。灯光中不见人影,几声清越的琴音却先响了起来。
那琴音叮叮淙淙,若隐若现。先是如山涧鸣泉,随即却蓦地高亢起来,宛如鸾凤啼鸣,响遏云端。
随着这几声琴音,一个曼妙的身影,才缓缓自台后转出。聘聘婷婷之间,灯火中忽然扬起漫空花瓣,在那身影四周纷纷飘落。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四下里惊呼声次第响起,旋儿,汇成一片声的喝彩声。旁边林慕白那帮人,彩声尤其热烈。
彩荷,出场了。
静静的俏立灯火之中,彩荷并未坐下直接演奏,而是明眸四下转动,以眼神向众人招呼。
美眸善睐,波光潋滟,每个人都觉得彩荷姑娘看向了自己,于是,欢呼声、喊叫声便愈发热烈起来。
待到目光转到名士舫这边,彩荷面上忽然漾起一阵红晕,双眸愈发的亮了,与岳大官人的目光在半空微一纠缠,玉颊上便绽开柔柔的笑容。
“多谢大家厚爱,小女子今日有幸,得岳公子为彩荷新作一首词曲,极是喜欢。今晚,便以此曲敬献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