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声音刚出来就被彻底淹没在了喧闹中,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底下的人还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而且大家都在说,不说白不说,反正也没人知道是谁起的头儿,胡琴想追究也没处追究。
白芷端坐在首位,胡琴在中间,落银则在胡琴一旁。这是按照大茶师进茶庄的先后顺序来排列的。
落银只觉得被那道目光烧灼的整个人都要被点燃起来了……
黑榜的位置,是一位茶徒,因为过错毁了数百斤夏茶茶青,要抵扣一整年的月钱。并且挂名处置。
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这才稍稍分散了一些,不全放在胡琴的身上了。
但胡琴却仍旧没有打算‘放过’落银,喷火的双目胶在她的身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其实落银也有些觉得,胡琴这次栽的挺倒霉的。
毕竟她是真的将茶叶带出茶庄去了,虽然不是为了偷。而是怕耽误做工毁了茶,但被杏儿瞧见自然是以为她举动异常,并为了邀功立刻告诉了胡琴,只是‘不幸’的是,她又将茶叶给拿回来了。
但是说到底呢,若是胡琴没有害她之心,也不会如此了。
或是说,她能稍微有些头脑,告到徐折清那里之前自己先验证一二,确定无误之后才宣扬开。
这才是抓人把柄。打小报告的正确使用手则好不好……
落银在心里暗暗腹诽着。
她理了理衣襟,怡然自得的,就如同没瞧见胡琴的目光一样。
因为此处人多,胡琴只得强压下心口的怒火,如若不然,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她自己都不敢确定。
万恶的换榜仪式一结束。胡琴就甩袖离去了。
临走前,跟落银丢下了一句狠话——“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我定百倍还之!”
落银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委实无言以对,一方面更是不愿同她多说任何。
白芷也起了身,走到落银面前停了下来,不温不火地道:“她虽比你年长,但做事向来不知稳重,你莫要同她硬碰硬,避开她就是了。”
“多谢白师傅提醒。”落银笑着颔首。
白芷微微点头,便下了石阶而去。落银注视着她的动作,只见她每一步都走的雍容大气,背影笔直,就连髻发上的钗环都纹丝不动,不由地心生膜拜向往。心道这真不愧是一等制茶师。
不禁又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大,茶师与茶师之间的差距也是这么大。
落银步下台阶之际,迎面见一群人围着一位蓝衫男子道着贺,“颜茶师您可是一连两个月都荣登这金榜之上了啊!”
“真不愧是白师傅亲自调教出来的茶师……”
颜安谦逊地一笑,点头道:“确是师傅教导有方。”
落银适才探目瞧去,见是那日给自己送茶青送饭食的白面儿男子,不由微微有些讶异。
那日见他举止似有些莽撞,她还是暗想此人不适宜做茶师来的,竟不曾想他还是这样优秀的一个茶师吗?
但此刻却见他彬彬有礼,举止老成,透着一股子稳重,哪里还有初次相见之时的鲁莽模样?落银便觉得,大许真的是她那日看走眼了罢。
她刚欲收回视线来,却见颜安的目光忽而投放了过来,似有所觉一般。
落银见状,对他报以礼貌的一笑。
颜安稍稍愣了愣,忙也扯出一个笑来,却有些局促和不自然,像是很内敛的样子。
落银一时只觉得这人还真是有些奇怪,怎会一会儿一个样儿?
没去多想其它,她举目在人群中寻找着拾香的身影,即使是一等制茶师身边的茶徒,也只可在下面望榜。
然而找了一圈儿,却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这丫头,跑去哪里了?落银在心里念叨着,边在四周张望。
却见挂名台后方的两棵左右相望,足以二人环抱的大槐树,左边那棵旁边,紧紧地围着十余人。
而且还有人不停的围过去看热闹,仔细一听,都是女子奚落的笑声,甚至有人好像在说:“打她呀……”
落银微微皱眉——这徐家茶庄也真是够黑暗的,这些人真的是有欠管教。
可她素来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跟她有关的她可以顾一顾,但与她无干的她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强出头。
刚欲离去,余光即将收回之际,却见那群人围着的中间,忽然有人闯了出来,满脸的狼藉,然而刚迈出这一步,就被几个人摁着胳膊和肩膀强拽了回去。
一人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落下去,“还想走啊?我气都还没出,你往哪儿走!”
落银膛目结舌,原地呆愣了半刻,忽而疾步上前而去,只因为,那被欺负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