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向来不会太大,覆在地上薄薄的一层,空中飘飘扬扬的,还夹杂着一些硬冷的小冰粒,打在脸上又冰又疼。
西街的尽头,走出来了一道女子的身影,她身着黛青色缎面的小袄儿,袖口、领口和下摆滚着灰鼠毛,下穿淡灰色的褶裙,因里头穿的太多,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臃肿。
她一只手握着一把印着青竹的油纸伞,一只手提着一个五角黑漆木双层提盒,似乎因路面有积雪怕打滑,走的不紧不慢的。
走过西街,穿过两条长巷子,她方才一座民宅前停住了脚步,然后抬手敲门。
“梆梆梆梆——”
现下四周都很寂静,这敲门声便愈发醒耳。
没多大会儿,就听得吱呀一声长响,门被从里头打开了。
陷入眼帘的是一张莹白的巴掌大的瓜子小脸,双颊被冻得微微有些发红,却添了几分娇俏。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些许白白的雪霜,一双黑亮的杏眼带着惊讶。
随后,就听那清泉般的嗓音说道:“怎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拾香弯起嘴角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提盒。道:“师傅您昨个儿不是说想吃杏仁儿酥吗,这是我自己做的,还热乎着呢,待会子进去您趁热吃!”
落银不禁失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大冷的天儿还下着雪,一大早的你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杏仁酥?”
昨日在茶庄里,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没想到拾香竟然如此的上心,好不容易休沐一天,还大老远过来。
“师傅,这可是我娘亲生前教我做的,可比那么糕点房里做的地道多啦!”拾香嘿嘿地笑着。
落银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道:“外头冷。先进去再说吧。”
她本来是正在前院儿里扫雪的。没想到拾香竟然上了门儿,便将扫帚搁到一旁,将人领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落银塞给她一只茶盏子。往外瞧了一眼,见雪势又要变大的趋势。便道:“起这么早还没用早饭吧,先别急着走,吃罢早饭等雪停了再走不迟。”
“嗳!”拾香欢喜地应了一声,吃了一口热茶,觉得暖到了骨子里。
拾香现如今虽然还是难改内敛的性子,但在落银的训导下,也不再是起初那个任由别人欺负不敢还手的小女孩了。
对落银多半也只剩下了尊崇,原本的畏惧也在慢慢的相处下消却了,她这个师傅虽然偶尔嘴巴利了些,做事也大胆果决不给人留情面,但她都知道,她从不主动去招惹谁,只有在别人不识抬举、执意触她底线的时候才会那般。
而且,除了死去的爹娘之外师傅可是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了。
拾香有时候甚至大胆的想,如果师傅让她去杀人,她只怕也杀得了……她自己也曾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她可是连只老鼠都不敢打杀的。
落银若是知晓她这种傻气的想法,定是要哭笑不得。
“对了师傅,明年的晋茶会您应当会去参加的吧?”拾香忽然想起来昨个儿听她们讨论的事情,抬眼看向落银。
落银闻言一挑眉,疑惑地道:“晋茶会?徐家茶庄里不是每三年只有一次茶院比试,用以晋升吗?”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晋茶会?而且还是需要一等制茶师参与的?
她只知道,徐家茶庄里,各人通过这个茶院比试,茶奴可以晋升为茶徒,这个一般很容易就过了,其次则是茶徒晋升为二等制茶师,这个稍有难度需要一等制茶师来点评点头才可以过,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二等制茶师晋升为一等制茶师,而且只选出一位,这一试,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徐家茶庄历史上只出过两位通过这个晋升模式一步步升为一等制茶师的,一位是已经故去的老茶师,一位则是白芷。
可见是有多难。
当然,像胡琴这种有着独门技艺的就显得容易的太多了,但好歹也让众人心服口服,而像落银这种,既非是晋升,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独门技艺,坐上这位置就让人觉得不公平了。
他们虽然多少知道落银制茶手法炉火纯青,不然也不会得允去制金奉天了,可这茶庄里可不缺制茶手法好的人,他们都还只是二等呢!
怎么说,落银都该跟他们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晋升为一等制茶师的,而不是这样“不劳而获”。
众人对落银的成见不必再去多表,先说这个落银闻所未闻的晋茶会,却是在青国赫赫有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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