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正皱眉沉思着,陈夫人却被惊的大失其色,定声拒绝道,“不可!”
罢了又重重的重申道:“万万不可!”
让她的儿子死后都不得安宁,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被验尸,她绝对不能同意!
生前她就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死后的这一点尊严,她无论如何也要替儿子保留住才行。
与现代人不同,古人十分看重这些身后之事,认为这么做会使得亡灵无法安息,特别是富贵人家,更是重视非常。
陈甫言亦是斩钉截铁的道:“我也不同意此事!”
说罢,恶狠狠地看向落银,质问道:“此前官府已经验过,确定是中毒无疑!你现在却还要执意重新验尸,扰死者清净,究竟是何居心?”
方又青不禁皱眉,他同意验尸,考虑的乃是公平公开和公正,却不曾顾及陈家人的想法。
可是陈家本是原告,若是不同意的话,也没有强行验尸的道理。
况且,官府仵作的验文已经落了章,按照办案程序来说,只须以此验文为准来判定陈甫志的死因。
换而言之,如果陈家执意不同意验尸的话,陈甫志的死因不做它想——只能是中毒而亡这个结论。
“陈大人,你觉得呢?”
问话的人竟是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荣寅。
陈衡听他声音,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了头来,眼神不禁闪过一丝震荡。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荣寅带着一种笃定,说不出的笃定。
“爹,绝对不能同意!”陈甫言插话道,声音愤慨悲壮,好似要被验尸的是自己一样,“将大哥的尸身暴露于众人之下,实乃不妥!”
陈夫人更是不停的摇着头,虽然没有再说话,却已经是泪眼涟涟,神色悲痛欲绝。
陈衡终究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古人,闻言心下赞同,也是认为此举不妥。
毕竟当日的确已经验过了,此等紧要的事情,怎会出什么差错?
迎着众人的目光,陈衡刚想摇头,却忽然听得一道清越的声音抢在了他的前头发了话。
“陈大人不必急着做决定,若是可以,民女在此之前想说些话给陈大人听一听,陈大人听罢之后,再下决定也不迟。”
陈衡朝着那道身影瞧了过来,眼中既有厌恨,却又隐藏着一丝矛盾的欣赏。
是的,想欣赏。
这小姑娘独当一面的气势,令他十分欣赏,若非她乃此案的主心,他大致会对其另眼相待。
可这个假设不成立,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你有什么好说的,老夫倒想听一听。”
倒不是他真的对落银的话有什么兴趣,而是在众人面前,这点气度他还是要有的。
“民女想问一问,陈大公子既是中毒而死,那毒发之时应该有挣扎才是,为何房内丫鬟既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陈公子身上更无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谢茗蕴徒然一愣。
他犹记得那仵作的验文上清晰的写着:死于柏糜毒,指甲呈青黑色,通身……并无伤痕。
是了……若当真身中此毒,想来死前该是经历了一段相当痛苦的阶段,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堂中顿时一片静默。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细微,竟无人细细的考虑过。
众人的注意力,包括陈衡自己在内,都是放在了要找出真凶上面,根本不曾怀疑过陈甫志的死因。
“那指甲青黑又作何解释,这分明就是中毒之状!而且已在死者身上验出了此毒——”谢茗蕴一半存着疑惑的心态,一半因为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堂堂大理寺竟然会犯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疏漏。
方又青未言,只是皱紧了眉看向回话的落银。
“民女从未说过陈公子没有中毒,陈公子确实中了毒。”
什么?
谢茗蕴皱眉,看向落银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听审之人,也皆是一头雾水,理不清头绪来。
“你这分明是颠三倒四,自相矛盾!”陈甫言气的脸红脖子粗,厉声指责道:“说死因并非中毒的是你,现在说中了毒的却又是你!我看你分明是想借机拖延时间罢了!废话少说,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就趁早认罪,莫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月娘被他这一顿凶狠的吼吓得手指有些战栗。
落银却理也没有理会他,将他的话视作了耳旁风。
“没错,我是说陈大公子的死因并非中毒,但他中了毒也是事实,也就是说陈公子中的毒,是死后才被人灌进去的——”落银声音一贯的平坦,她看向神色震惊的陈衡,又说道,“这一点,可以通过陈大公子身上的尸斑来证明,若是一个人是饮毒而死,毒液经过五脏六腑有足够的毒发时间,会致使死者通身的尸斑呈现异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