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消息送进了行在里,却如石沉大海。
大家只好继续跪着。
这一路本是人困马乏,现在得不到休息,又得长跪于此,这让袁崇焕和满桂心里都有些不安。
其他的军将们也都窃窃私语。
满桂跪在袁崇焕身边,低声道:“袁公,你看……陛下为何不见?”
袁崇焕道:“想来……是希望能给我等一个下马威吧。”
满桂皱眉道:“我思来想去,除了你我相互弹劾,并没有什么罪,就算是宁远的行在失火,那也是罪臣张静一所鼓动,与我们何干?”
袁崇焕侧目,看了满桂一眼,平静地道:“咬死了这个……就成。我等无罪,自然不必担心。陛下是孩子性情,闹过了也就过去了。”
满桂点头,道:“就怕那张静一在陛下面前进谗。”
他们二人对张静一没有好印象。
一方面是早先和京城里的某些贵人们通信时略听说过这个人,显然大家对这张静一没什么好话。
另一方面,他们已经料定,失火的事和张静一不无关系,这事儿害大家不浅啊!
“袁公,我明白了。”
一直跪到了天色暗淡,文武大臣们已经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见一个穿着麒麟服的人徐徐踱步,按刀出来,道:“陛下请诸位进去说话。”
袁崇焕抬头看了这人一眼,他此前在宁远对张静一颇有几分印象,因而很平常的样子站起身来,朝张静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张静一也朝他点点头。
至于满桂,就带着武人的桀骜了,四顾无人一般,尾随着袁崇焕进入行在。
所谓的行在,其实就是东林军校的大营。
张静一觉得天启皇帝住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在这东林书院的营地,才让他心里觉得踏实一些。
袁崇焕等人过辕门,穿过重重警戒,最终到了中军大帐。
紧接着,便见这大帐之中,天启皇帝正盘膝坐在暖塌上,头戴着一顶暖帽子,这暖帽子一看就很碍眼……
袁崇焕等人便又都重新跪在了地毯上,齐声道:“臣等救驾来迟,万死。”
天启皇帝呷了口茶,才道:“你们既知万死,来,说说看吧,你们有什么罪,一条条的说,袁崇焕,你先来。”
方才说万死,不过是礼节,现在天启皇帝虽然打蛇随棍上,袁崇焕心里却觉得好笑。
他毕竟和满桂这些粗人不一样,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做过地方官,也在兵部担任过职务,如今为辽东巡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自然不至完全无法应对。
“臣有事要奏。”
他撇开了天启皇帝丢来的话题,而是直接振振有词地道:“敢问陛下,陛下本在宁远,何以突然来了义州卫?”
本以为这一句,便可将天启皇帝问住。
天启皇帝却道:“朕觉得宁远有人害朕,思来想去,自是来这义州卫安全一些。”
袁崇焕听罢,心里又觉得好笑。
果然……是个孩子啊。
诸将一时无语,纷纷面面相觑。
这话说的……真是诛心至极,这不是摆明着告诉辽东诸将,皇帝信不过你们吗?
就算皇帝真信不过,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袁崇焕便又道:“陛下此言,实在诛心,臣等为陛下勠力,勤于王事,这辽东天寒地冻,文武大臣们在此驻守,防备建奴,无不是赤胆忠心,何来的信不过呢?陛下此言……岂不是教臣等寒心?这叫臣等如何面对?”
这话的份量就很重了。
我们忠心耿耿,大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是陛下直接说信不过,这还让将士们怎么打仗?
历来文武大臣带兵的,皇帝都直说信不过了,还怎么带兵?
袁崇焕随即摘下了脑袋上的乌纱帽,搁置在了地毯上,随即又恭恭敬敬地道:“陛下若是信不过,那么臣……愿请辞……还乡。”
满桂等人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纷纷摘下头上的头盔,搁在地毯上,叩拜道:“臣等也愿解甲归田,不敢令陛下生忧。”
这一来,就给天启皇帝一个下马威,陛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不干了,你好自为之吧,看谁来给你节制这些辽东的骄兵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