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南秉怀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仰靠在转椅上打盹,而是正伏在办公桌上审阅各种纸面的数据,透过他的眼镜就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泛红眼睑,这足以说明对方一夜无眠。
南秉怀也许太专注了,对于门被推开和探进一个脑袋都浑然不觉。
程学东鼻子一酸,再无勇气迈步进来,而是缩回脑袋,慢慢把门合上,并在外面伸手擦拭一下自己的眼角。
本来他过来是带着试探的心理,如果发现南秉怀正在休息,便不去打扰人家,可即便让他看到了清醒的南秉怀,还是不忍心让他进去影响对方的思绪。
当走出去的程学东已经让自己的步伐变得坚定了许多,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位无私奉献的导师,还能让他再纠结于儿女情长吗?
不过,当他搭乘上304次特快列车的时候,心里又不安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妻女正对自己翘首以盼呢。自己不能再让她们苦等了,可是,他又该如何向刘燕启口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也就是他原计划返回上江的时间到了,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得不掏出了手机。
坐在对面的助手小张则好奇道:“程工要打电话吗?”
“哦。”
这时候,车厢里正播放着广播,小张赶紧提醒:“火车里的手机信号本来就比地面上差一些,您最好通过耳麦通电话吧。”
程学东一皱眉头:“可我的手机并没有配耳麦呀。”
“那您还是等广播结束再打电话吧。”
程学东有点等不及了,非常懊悔没在上车之前完成这项任务,显得一阵焦躁。
另一名助手小李当看到他有些浮躁,突然灵机一动:“程工,假如打电话不方便,您可以通过QQ或者发手机短信方式沟通呀。”
程学东顿时心里一动,自己正好无法面对刘燕,为何不发个信息来搪塞呢?
他于是按键编辑信息——燕儿,我要向你通报一个遗憾的消息,我因为要去黔西出差要晚几天回去,现在已经登上了开往黔西方向的特快列车,这注定要错过小薇的高考,而且也让淑珍失望了。可我没有办法,因为在涉及工程的需要方面,我必须要绝对服从。我知道淑珍和你都能够理解,也希望你们能说服小薇。虽然我不能现场为她的高考助威,但心里会一直为她加油,并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我会陪同她去面对高考成绩的公布。代我问淑珍好,愿她保重身体。
他编辑到这里,感觉信息不够真诚和深刻,总想再加几句,可是一时词穷,迟疑一下,还是把这条随意应付的信息发送出去——
他之后在一片忐忑中等待了一会,当一直没有得到刘燕的回复时,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既然刘燕没有回信息,就说明人家并没有着急,而是支持他的行为。实际上他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每当他想关心家里的时候,总是得到对方的鞭策。所以,他这次大公无私的行为肯定会得到对方的支持甚至是点赞。
令他稍微有点遗憾的是,刘燕连一条宽容和鼓励的信息也没有。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即便没有收到对方鼓励的信息,至少没有埋怨的信息也是胜利。
他于是心安理得地思考到达基中后的工作展开方面上来了···
再说上江方面,小薇今天已经回家了,为了不让她看到奄奄一息的妈妈,刘燕把她从学校接回家里后,并没有允许她进入王淑珍的卧室,理由是她的妈妈正在接受一种特殊的理疗,不能让卧室进入第二个人,因为这种特殊的理疗必须在无菌的情况下,就连刘燕每进出一次都必须身穿一套密封式工作服,并且全身都消毒一遍。
小薇毕竟年轻,对这种理疗方式有点目瞪口呆,不过,她隔着卧室的房门听到了妈妈从里面发出的问候:“小薇,妈妈正在接受理疗······还一时半会不能出去见人···你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在学校的生活一定很艰苦吧···就让燕儿给你做点好吃的···养足好精力···等待迎接明天的高考···”
小薇虽然听出了里面发出的是久违的妈妈声音,但却显得无比的虚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就是一个垂死之人。
她的心里有些恐惧了:“妈妈您的声音咋这样虚弱呢?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刘燕这时从里面发声了:“小薇你不要一惊一乍的。你妈妈没事,只是在做理疗的时候要全身各个部位都要包裹磁疗带,就连她的颈部都缠绕住了,根本不方便嗓子发声。她为了让你放心,这才勉强出声,你就别再逼她说话了。”
王淑珍也随即发声:“是呀···我现在理疗正处于关键阶段···必须按照大夫的交待···否则就半途而废了···”
小薇有些啼笑皆非:“妈妈您这个理疗咋像道士坐关一样呀?”
刘燕这时不允许王淑珍再出声了,而是接管了所有的对话:“你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这种理疗方式除了要在无菌环境里,而且必须在清静的场所,不能有一丝的分心,这多少有些附和道家的养生之道。所以呀,你就不要让你妈妈多为你分心了。”
小薇眉头紧皱:“我明天就要高考了,人家同学都是爸妈围着转,可咱家呢?谁来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