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史家小姐史如意,仍然是一个人独自在那个矮小的黑屋子里呆着。白天没事是就一个人玩,玩累了就睡。除了送饭来的梁婆子,也没有什么人来看她。亲娘四姨太绿宽,自生下了她这个丑八怪的女儿后,倍受宠爱的她从此失宠了,心情消沉了好长时间。她这将一切 归怨于这个不该生下的女儿的身上。她希望这个女儿骤死骤灭,快快短命,早点死去了才好。生下来后,看到她的样子,她也就烦恼,不闻不顾,只丢给仆人梁婆婆看管。自此绿宽也从来也不愿多看一眼她。人人都笑她这么漂亮的娘生下这么丑陋的女儿,这一定是前世作了什么孽,得来的报应。梁婆婆象照看一只动物一样看养着她。都说有钱三分俏,可这个小姐怎么看也俏不起来。
府里人都不愿靠近她,连仆人也认为与她一起感到丢脸。这除了她太丑之外,就是她太呆太笨,用走到哪儿就手脚不停地动来动去,抓头撓耳,丑笑连连,象只穿了衣服的猴子。更有甚者,不管家中有否来客人,只要内急一来,她都会随地大小便。这可恶心了所有的人,人人远着她,只有小虫、小鸟、小狗小猫,偶来光顾一下子她。小虫不过是为了这儿人少,才可以来此作窝。小鸟也是为了这儿的虫子多,才寻食而来。小狗也无非是来吃她的随地的大小便。小猫也许是闻到这儿的血腥味儿才来寻鱼吃的。倒是苍蝿蚊子天天在这儿热热闹闹地起舞,没完没了地轻声唱着歌。
谁都嫌她,她也不怪谁;没有人陪她玩,她似乎不感到寂寞。一个人玩玩睡睡,就象只动物一样。她与动物有点不同的话,就是可以大笑一通和小哭一会儿,但也没有人理她。她吃饱了就睡,睡够了白天,到了晚上就迟迟不能入睡了,她就一个人在玩在发呆。天好黑,她听到刚才那说话的声音远去了,没有了。这使她感到有点失落,因为夜太长太寂寞了。寂寞没有在她脸上画上印迹,只是无声的夜让她感到有点茫然。忽然,黑夜里走进来一个人。门是关着了,人进来,却没有听到一点开门的响声和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这个人竟是怎么进来的,史如意没有去想到这多。当然她也不会去考虑什么。进来的是个老头子,走路都无声无息。史如意心中有点怕怕的,不因别的,只因怕来人会象梁婆子一样吼她。可这人没有吼她,只用双目温和可亲地注视着她,他那慈眉善目的样子,给她消除了陌生感,增加了许多的亲近感。她看着这个人又傻笑起来了。
“你叫如意吧?”老者微笑着问道。她点点头,还是傻傻地笑。
“我是你爷爷,你知道吗?你还没有出生,我就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叫爷爷!”老者说。
“野——”史如意想叫爷爷,张了张嘴,只能吐出这个字来。
她高兴地想伸手去摸他,却怎么也摸不着,只感到有股冷气,从她手上透进,就忙将手缩了回来。
“你不能摸我,你阳气太重。一碰我,爷爷就化了,不见了。”老者说。
有个幽幽的声音又在响起:“快去弄走血婴儿!”
“我的好若梨,我这不就是正要去吗?”史太爷对着夜空亲切地说道。他又问如意:“哪儿有小孩子?”
她向后面指了指。
“你带我去好吗?”老者说。
史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因为天黑看不见。老者知其意,便用手托起了一个莹莹的绿光。史如意便乐呵呵的带他一起去找那个饲养血婴儿的血洞。
如意歪歪斜斜地迈着步子,甩手舞脚在前面带路。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爷爷,裂着三瓣嘴,傻笑了一下,又顺着墙根往前摸着走。走了一会儿,果见这怪石嶙峋的屋后头有个石洞。洞内也是莹莹的绿光照着一片血红,呈现出紫红色,显得神秘鬼异。里头很安静,五六个婴儿都一字排着,睡在那些很特别的小床上,床是红色的,连盖着的被子也是红色的。小婴儿的脸上都是红红干涸的血污痕迹。
快走近了,史如意又回头看着史太公笑。史太公不敢进去,只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白色的奶瓶,里头贮存的是鬼涎。鬼涎也只有得湿热病死的人变作的鬼才有。那鬼涎喂给人吃了,运气好的也会得湿毒引起的痰症病,运气差的也会让湿涎赌住五脏血管让人骤死。她对如意说,那只是小孩子吃的奶,叫她在每个孩子口中给倒入一点点。并对她说,完成后有赏,会赏给他一个大桃吃。史如意听了,很开心。她接过奶瓶,就要进洞去。
史如意举起奶瓶,乐颠颠地要给小婴儿喂奶去,忽听到梁婆子在叫她。她平常最怕梁婆子的,听到叫声吓得她不敢动了。只听梁婆子说道:“快回来!不然不给你饭吃!”史如意拿着瓶子跑出来,放到史太公手中,赶快离开了洞口。她丢下了史太公,一直往小屋里跑去,只见梁婆子拉着脸瞪着眼在看她。她放慢了脚步,用一根手指含在嘴里,站在那儿不动,怯惧地抬起头,等着梁婆子的训斥。
“别听信那老头子的话干什么!他是鬼!”梁婆子说道。
如意听此言,往后退了两步,显出惊恐状。
“你也知害怕了!快快进屋去,谁叫你,都别出来。”梁婆子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