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柜台的事正月底公司批准后,便是沈经理带着褚韶华来筹划,大部分的时间是褚韶华在外与杜家人商量柜台上的货品,在多少种款式,眼镜片分几个种类,几个价位,至于柜台如何陈设,广告怎么做,到时准备哪些活动,这是褚韶华与沈经理要操心的事情。
褚韶华依旧要以摩登眼镜为宣传,虽然杜老板是非常传统的验光师,可她的主张依旧是时髦的眼镜。当然,褚韶华推出了一项迄金眼镜市场上没有服务,凡到她们店做的眼镜,十年保修。
沈经理吓一跳,“十年保修。”
褚韶华道,“只要不是人弄坏的,是我们自身质量,我们就保修。”安慰沈经理,“放心吧,谁记性有这么好,十年还留着咱们的保修单呢。就是留着,咱们眼镜卖的这么贵,不要说十年,终身保修就行。”说着,褚韶华点头,“不如改终身保修吧。咱们广告词也改一改,叫做,上海最时髦的眼镜,终生负责的眼镜。”
沈经理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就这柜台的眼镜价位,比同行是要高三成的。价位沈经理并不担心,年前就卖的很不错,所以公司才会批准增设眼镜柜台。
褚韶华就有这样的本事,等闲人家都是最操品质的心,褚韶华则将目光放到外形包装上,广告上,然后把东西卖出高价,简直能气死同行。
待她眼镜柜台开张前,褚韶华还给自己和沈经理的名义给上海诸同行派了开张帖子,除了不欢迎同行的精益公司。别说,开张那日,收到数个花篮,摆在柜前,十分风光。
褚韶华带着杜老板和杜卓与过来祝贺的同行打招呼,请大家去待客厅说话,自有沈经理招待大家,褚韶华还要去柜台上盯着,今天他们柜台是有抽奖活动的,杜老板验光技术一流,可为人拘谨,杜卓倒是灵活,只是以前没有卖货经验,褚韶华有些不放心。待中午,沈经理让食堂备了酒席,请诸同行过去用午饭,特意令人知会褚韶华过去一起。褚韶华这里还在忙着卖货,可也知那边儿不好耽搁,还是小李主动过来,说,“你先去就是,以前我也卖过眼镜,我来替你顶一段时间。”
褚韶华谢过小李方去了。
她到的时候,大家已是坐下了,褚韶华笑道,“我来迟了。”如今正是春天,公司的女式制服就是春绿色的旗袍,褚韶华本就身段儿极好,这旗袍她又改的极合身,且生得俊俏,她是这样的明艳动人,笑吟吟的说一句,大家也无人怪她,倒是有人起哄,“既是迟了,就当罚。褚小姐要怎么罚。”
“按理该是罚酒,可今天还要卖货,我不比诸位前辈,都是东家老板,公司规定,上班时间不许喝酒。这样,今天以茶代酒我罚三杯,后儿个我休假,大家再罚我在杏花楼设宴如何?介时还得请前辈们赏脸。”褚韶华说着已是自饮三盏茶水,坐在上海最有名的陈氏眼镜公司的陈老板身畔。
陈老板一副长袍马褂的长者模样,见褚韶华坐在身畔,脸上的笑意也不禁深了几分,“这得有个说法儿,总不能糊涂着去吃你这酒。”
褚韶华令服务生上菜,一面照顾着陈老板吃菜,一面道,“是这样,这回我这小小柜台能做起来,没少借诸位前辈的光。说到这儿,我该再饮一杯的。先前我想在柜台卖眼镜,可我是个外行,这眼镜有多少种类什么价位,一概不知。就是我们经理指点着我说,不懂就去学。往哪儿学?我是厚着脸皮,前辈们家的店,我跑了好几遭,都是跟你们学的。也是因此,咱们认识了。这是咱们的缘法,我听说,在上海做生意,各有各的行会,如做银行的,有银行业行会。如织布卖布的,有纺织业行业。如拉车的,有车行。住店的,也有店行。怎么咱们卖眼镜的,没眼镜行会?也不需别人,陈老板这样德高望重的商场前辈,赵老板这样的留学精英,李老板、朱老板、郭老板、章老板这样的行业中坚,咱们能不能也组个行会,倒不为别个,以后同行之间,守望互助,也将咱们这行发扬光大。”
褚韶华笑着给陈老板的茶杯续上茶,一面笑道,“我是这样想的,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道理?要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还得前辈们给我指正。”
陈老板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道,“杏花楼的席,不该褚小姐请客,我请了。”
褚韶华笑道,“我得先定下名额,我这里您给我留三个名额,到时,我们沈经理、我们的合作商、还有我也要一并叨扰的。”
陈老板笑道,“好,好。”
大家便一面吃着饭一面把建立眼镜行业的事定了下来。倒是有位章老板说,“到时也要知会精益田老板一声的好。”
褚韶华笑笑,“可别叫田老板一句‘不欢迎同行’把你顶回来。”说着她便笑了,把当初在精益公司碰钉子的事说了出来,褚韶华道,“我这不是背后说人不是,就是当着田老板的面儿我也是这样说。亏得他家那么大的店铺,为人行事也太小家子气了,怎么,这行业他家进了,就不许别人做了?我到陈老板店里,陈老板亲自与我介绍店里的眼镜,这是什么样的心胸!我们公司的理念向来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好。不论什么行业,自然是经营者多了,行业才能兴旺。”
沈经理笑道,“原来是在精益碰过壁,不一定就是田老板的意思,约摸是手下人的主意。”
章老板也说,“定是如此的。”
“反正到时别叫我挨着精益的人坐,我不管谁的主意,反正我且记着这事儿哪。”褚韶华笑着给陈老板布菜,请陈老板尝一尝公司食堂的手艺。她那等殷勤的劝菜倒茶,险把陈老板撑着。
大家席上说些闲话,待午饭结束,褚韶华跟着沈经理送了诸位东家出门,沈经理低声说她,“你这嘴可真存不住事儿,这就把精益的事说出去了。”
褚韶华轻声道,“后儿个杏花楼吃饭,定要把会长的事定下来的,精益那么大的店面儿,我再不能叫他家的人做会长的!”
沈经理没想到她连这事都算计好了,不禁摇头轻笑,与褚韶华一并回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