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结束后,陆太太留下了俞婉。
丫鬟们都退的远远的,沙发这边,就坐了婆媳俩,客厅显得十分空旷。
俞婉低着头,她能猜到陆太太大概会说什么。
“婉婉,今天老爷语气过重了,想来最近生意不顺,并非他刻意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陆太太声音慈爱地安抚儿媳妇。老爷叫她给陆子谦安排一个媳妇,她千挑万选看中了俞婉,一个温柔漂亮摆出来很有面子,又家世贫寒无人可撑腰的柔弱姑娘。既然人是她挑进来的,陆太太就对俞婉有一定的责任,她希望俞婉本本分分地过这一生,别搀和爷们之间的事,也别夹在中间白白受气。
陆家这事做的是不够厚道,但陆家也给了俞家普通人家难求的富贵,其实很公平。
陆太太心平气和地看着俞婉。
俞婉站了起来,垂着眼帘道:“是我先坏了规矩,父亲训.诫的对。”
陆太太叹口气,招手示意俞婉坐到她身边,然后悠悠地感慨道:“婉婉,现在外面都讲究男女平等,可哪有真正的平等呢,那些女大学生毕业了,找工作也没有男学生容易,上了班还容易被人欺负,与男同事走得近点,可能还会引起闲言碎语。你要是个单身姑娘,那也就罢了,可你现在是陆家的儿媳,老爷有顾虑也是情有可原,你说对不对?”
俞婉点头,道:“母亲放心,我懂了,回头我会跟四爷说,不再入股他的生意。”
儿媳妇肯听劝,目的顺利达成,陆太太满意了。
俞婉起身行礼,一个人离开了,秀儿在院里等着她。
五月的阳光明灿灿的,俞婉的心情却如乌云压境。上辈子她与陆荣这个公公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今日陆荣竟当众训斥了她。当时俞婉只觉得难堪,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确实是她太贪心了,陆季寒答应给她工资,她心花怒放,一听陆子谦说可以用设计换股份将来拿分红,她也就顺着陆子谦的意思随他去找陆季寒谈条件了。
她光想着多多赚钱,却忽略了一件事。
她的设计还没影呢,陆季寒答应得那么痛快,还不是因为陆季寒在惦记她?陆荣才是从纯生意的角度考虑这件事,觉得她没有那个资格,因此要掐灭她的野心。
她的设计最终有没有资格换取一个公司的股份,俞婉还不确定,可经过这件事,俞婉如被一棒子打醒。她要陆季寒公司的股份做什么?她赚钱的目的是与陆子谦离婚,是逃离陆季寒的觊觎,是彻底与陆家断绝关系,真拿了陆季寒的股份,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与陆季寒绑在一起?
俞婉仰头,天空碧蓝如洗,她的心竟然渐渐静了下来。
翠竹轩,陆子谦一直在等俞婉,看到俞婉回来,他担心地问她:“太太跟你说什么了?”
俞婉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劝我别太在意这件事。”
她笑得温柔,陆子谦心里十分愧疚,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被老爷骂。
“设计的事,还是算了吧。”陆子谦艰难地道,老爷已经表明了态度,若俞婉一意孤行,他怕俞婉吃更多的亏。
俞婉还没开口,陆季寒来了。
夫妻俩互视一眼,先出去迎接。
陆季寒单手插着口袋,目光最先落在了俞婉脸上,他预想中的小女人肯定被老爷子吓到了,在外面不敢露出委屈,回来后肯定会朝陆子谦哭诉,面带泪痕楚楚可怜。只是,当陆季寒的视线投过去,却见俞婉神色平静,娇小的身影站在陆子谦一侧,秀美似一朵梨花。
这么快就被陆子谦哄好了?
“大哥大嫂,这事都怪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离得近了,陆季寒主动朝夫妻俩赔罪道,语气还算诚恳。
陆子谦微笑:“老四哪里的话,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家规。”
说完,陆子谦侧身,请陆季寒入内。
陆季寒边走边哼了一声:“什么家规?我怎么不记得咱们家有女子不得经商、找工作的家规?父亲就是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发在咱们小辈头上,大哥该不会准备听父亲的,不许大嫂帮我设计服装了吧?”
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陆季寒分别看向夫妻二人。
陆子谦咳了咳,看着俞婉道:“我刚刚才与你大嫂商量,其实……”
俞婉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对着陆季寒道:“四爷,我想学服装设计,但我不想要公司的股份了,您看能不能按照你之前提的那样,先让我试用三个月,过了试用期,我每个月交给您定量的设计,您再给我发工资?”
陆子谦就坐在她身边,闻言皱了皱眉。
夫妻俩明显出现了分歧,陆季寒暂且没说话,好整以暇地观察二人,尤其是俞婉。在陆季寒看来,俞婉是个对丈夫言听计从的传统小女人,现在俞婉竟然敢跟陆子谦对着干,甚至连老爷子的斥责都不放在眼里,陆季寒真的很意外。
股份或工资,在陆季寒这边没区别,都是他用来哄女人的。
俞婉的态度很明确了,陆季寒问陆子谦:“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陆子谦为难地又看了俞婉一眼。
俞婉想到了他在家宴上的沉默,一个在关键时刻不愿维护她的男人,她为何还要在意他的态度?难道她在意了,从此陆子谦就会喜欢她,与她做真正的夫妻吗?
俞婉径自向陆季寒提了个条件:“这次,还希望四爷守好秘密,若将来父亲问起,麻烦四爷替我撒个谎,就说那些设计是我无偿送您的。”
陆季寒笑道:“小事一桩,我没问题,那,咱们就说定了?大哥怎么看?”
陆子谦只能同意了,不然就是拆妻子的台。
陆季寒走后,俞婉直接回了后院。
陆子谦跟着她进了卧室,看着俞婉低头摆弄针线,他低声解释道:“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怕将来事发,老爷不快。”
俞婉手上针线不停,闲聊似的道:“我也不是非要出头,只是你经常外出,我一个人在家太闷了,想找点事情做。我从小跟针线打交道,四爷若让我去帮忙算账,我不会,自然不会逞强,唯独针线,我真的喜欢。”
她音色柔和,娓娓道来,陆子谦不知不觉软了心。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陆子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