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尚好,只有裘大和喜欢时不时的骂娘。
今天,在县一级会议上爆粗口的干部行列中又多了刘保军一个。
也难怪,县招改制恰好遇到乌山、广宁改革的东风,今年夏季途径广宁的旅客、游客比去年翻了数倍,在上个月也就是八月份,县委招待所的账目极为漂亮,出现了净盈利,短短三个月时间便出现净盈利,可说刘保军领导的改制工作远远超出了预期,谁知道马卫国又不分青红皂白给他扣帽子,也难怪刘保军再憋不住,火山一样爆发。
听到“他妈的”三个字,马卫国眼神微微一凝,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听说县招一名同志,和住客吵架,被扣了半个月工资?有这事儿没?”
刘保军沉着脸,点了点头。
马卫国声音渐渐严厉起来,说:“我还听说,这事儿起因是因为那个住客诸多挑剔,嘴上也很不干净。保军县长,咱们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嘛,不能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就令县招的同志们失去尊严!县招的干部职工,是县招这个集体的主人翁,咱们的主人好好待客之余可也不能任人侮辱吧?若不然,有钱便是大爷?这和资本主义社会有什么区别?”
顿了下,马卫国继续道:“听说是咱们的同志先动手打人,可一个女孩子,要被人侮辱了,总不能还骂回去,情急下动了手,也情有可原。”
其实事情并不是马卫国说的这般简单,那名被处罚的服务员,一直态度都很有问题,她是县里某个领导的亲戚,以前在招待所三层服务,接待的都是县里市里亦或省里下来的领导,而且因为以前招待所的三层几天也不见得住进个客人,她的工作很轻松,出去也很有面子。
但现在,不但工作繁重,每天接待的都是工农兵,脏兮兮的乡下人、谨小慎微的个体户、骂骂咧咧的暴发户,这些以前都是她特瞧不起的人物,现在却要她来服务,她思想上自然接受不了,每天跟大爷一般对住客呼来喝去。县招待所张所长早就想调走她了,可一直又不大敢,直到这次事情闹大了,她掴了客人一巴掌,张所长这才向刘保军汇报,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处罚。
事情实在是服务员理亏,实则这般处罚已经很是照顾她那位亲戚的面子,但现在被马卫国这番“社会主义主人翁”的帽子压下来,刘保军一时也难以反驳。
这时马卫国又看向了陆铮,说道:“还有,县局出警后的处理方式也需要商榷,为什么不拘留他们?很多事,不要就想着做和事老!”
“和事老”,陆铮微微蹙眉,这话明着是说县局出警的民警,实则是点自己呢,这是告诉自己,不要想在他和刘保军之间做和事老,而是要跟着他的步子走。
在县招实行严厉的奖惩措施,是陆铮给刘保军出的主意,不如此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国营职工那种“大爷”的心态,现在因为奖惩措施刘保军被点名批评,再看其他人大多幸灾乐祸的旁观,陆铮就差点忍不住要出头帮刘保军辩几句。
陆铮心里也苦笑,知道自己杠头的脾气实则还是在深深影响着自己,甚至,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又在公安这个大泥潭打滚,自己也沾染了许多匪气。幸好,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一直提醒自己,任尔东南西北风,一定要岿然不动。
在开会前,马卫国的秘书已经私下跟陆铮说,散会后要陆铮留下,马书记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陆铮知道,裘大和也好,马卫国也好,定然都希望将自己拉为己用。
而现在,马卫国在会议上借批评刘保军,或许是一时兴起敲打自己,既在县里各头头面面前树立了权威,而他又早就留了话风,会单独和自己碰碰头,这样他散会后定是宽慰几句笼络自己,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又拉又打,如果只是靠些运气又没什么背景上来的干部,定然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尤其是,现在人人都看得出,马卫国上升势头很明显。
但陆铮偏偏心里就是很不爽,他也知道自己的杠头脾气和匪气在发作,可偏偏就是没办法,或许,性格这东西,真要靠时间的积累来沉淀吧?
陆铮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卫国书记,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我认为,我们县局的工作就是和事老吧?而且,要以能当和事老为荣!拘留个把人,不是我们的目的,真正平息矛盾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马卫国,呆了呆,显然没想到陆铮会突然出言顶撞他。
县政府办主任计长安瞥着陆铮,心说卫国书记,你不知道这位是杠头么?以前章庆明在,召开局班子会议时最头疼的就是这位。
陆铮却不管不顾的说下去,“而且据我了解,县招的这次纠纷,服务员至少要有八成的责任,这也就是咱本乡本土,如果都是外地人,事情就更简单了,如果治安罚款、行政拘留,都得咱广宁这个服务员承担。”
“我正准备在局里借这件事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治安工作,当涉及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纠纷,一定要一碗水端平,现在突出的表现就是在暂住证的办理上,不能拿有色眼镜看人。如果往大里说,咱广宁经济想发展的更快更好,地方保护主义的思想更要不得。”
马卫国半晌不语。
刘保军长长出了口气,慢慢坐直了身子,看向陆铮的眼神甚至带了丝感激,第一次感觉到,一位有份量的盟友可以令他这么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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