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也讲江湖义气。
江湖义气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国家,没有人民,没有法律,只有团伙。所谓江湖义气,是一套凝聚和代表小团体利益的精神。讲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因此做人做事内外有别。
艳阳县这个小江湖里的带头大哥就是程雪峰。
整个艳阳县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程雪峰俨然就是本地的土皇帝,只手遮天说一不二。
无论如何艳阳县毕竟是在**的治下,南山市委早对这种现象不满,龚占光之所以从政府办的位置上下放到艳阳县,便是为了终结这种局面的,可惜他也不是程雪峰的对手,几次交手均败下阵来,不但没能逼宫,反而几乎被程雪峰揪住小辫子险些搞下去,如果不是市委为了权力平衡力保他,恐怕此刻站在程雪峰身边的人恐怕早已不是龚某人。到如今也只能做一个失败的等待者,等程雪峰老了。
程雪峰虽然霸蛮,但他手中的权力毕竟是**给的,水大漫不过船去,上级派人送许三笑到艳阳县赴任,无论派来的是谁,代表的是南山市委市政府,这个面子他必须得给。
此刻,艳阳县的四套班子来了两套半,由程雪峰带着正恭候在此。程霸天肯定已知道组织部派来了翁子山,他迎候在此的目的不是尊重领导,而是来看领导哈哈笑的。他没想到的是,翁子山此刻正在酝酿着怎么让他丢个大人,看他的哈哈笑。
许三笑的车停在艳阳县委大楼门前距离台阶三米远的位置,这个停车的距离是有讲究的。许三笑让刘枫停在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抬高翁子山的身价。组织部副部长是正处级职务,但翁子山的情况特殊,资格太老,当年本拟提拔为组织部长的,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给耽误了,但在此之前已先解决了级别的问题,所以他的级别跟王增轩是一样的。
既然是领导,礼貌上程雪峰就得降阶相迎,但程雪峰多半会不肯这么做,他不肯,许三笑却要想办法逼的他肯。车如果停在台阶边,翁子山下车,一步便迈到台阶上,程雪峰存心看他笑话,只要站在原地伸出手来,翁子山就得喘着气迎上去。停在台阶外三米的位置,留下降阶相迎的空间,翁子山把架子摆大些,许三笑再用言语挤兑一下,程雪峰就得下来。
车停稳,许三笑对翁子山说:“翁部长,咱们就按照来的路上商量的办。”
翁子山脸色煞白,惊魂初定的样子,点点头道:“可以。”又道:“这车开的可真快。”
许三笑暗自好笑,开门下车,只见台阶上程雪峰站在迎接人群的正中,依然是那副模样,鬓角灰白,清瘦矍铄,脸上有几个浅麻子正有成长为老年斑的趋势。
翁子山则坐在车里不动。许三笑下了车,就站在车旁也不动,身子不动嘴却不闲着,道:“程书记,龚县长,各位县委的同志们,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程雪峰没动地方,也没打算跟许三笑客套,点点头道:“今后就是一个战壕的同志,三笑同志不必这么客套,迟到总好过不到,不是说市委派了组织部的翁副部长跟你一起过来吗?怎么没见他的车?”
许三笑道:“翁部长的车坏在半路上了,我们一辆车过来的。”说着,转身打开身后的车门,往里一看,面色不禁一变。失声惊叫道:“啊!翁部长,你这是怎么了?”
程雪峰等人都吃了一惊,程雪峰连忙走下台阶,问道:“怎么了?翁副部长出什么事儿了?”
许三笑待他走到车前才一摊手,道:“虚惊一场,翁副部长睡着了而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响的呼噜声,以为翁副部长身体不适了呢。”
正这时,翁子山醒了,敏捷的从车上跳下,指着程雪峰道:“你这个小程同志呀,总也改不了这个毛毛糙糙的老毛病,听风就是雨,三笑同志年轻,沉不住气,怎么你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也跟着一惊一乍的。”说着,伸出手握住了程雪峰的手。
程雪峰心中大骂,狗日的许三娃子敢跟老子掉花枪!感到翁子山的手潮湿冰凉,死人的手才这么凉,你翁子山怎么不去死呢?跟老子耍这种小心眼,有个屁用!想要抽回手,却被翁子山的大手牢牢握住,耳听翁子山以领导口吻教训自己,眼见他还要说话,赶忙抢过话头道:“我代表艳阳县委全体同志欢迎子山同志的到来。”
翁子山豪迈的一笑,手依然握着程雪峰的手,另一只巨灵之掌拍在程雪峰肩头上,道:“好你个小程,市委三令五申通知你们不许搞迎来送往这一套,你小程倒好,把艳阳县委四套班子全拉到门口来了,湘武书记来了你也不必如此啊,你小程是不是存心想看我的哈哈笑?”
翁子山一口一个小程叫着,程雪峰在艳阳县里称霸多年,这几年随着年龄越大,连市委的主要领导见了都尊其一声雪峰书记,何曾受过这鸟气,几句话都快把程雪峰的鼻子气歪了。气归气,却只能吞进肚子里。他虽然比翁子山还大两岁,但当年翁子山提拔副厅的时候,他还刚从北沟县公安局长位置上调任艳阳县副县长,那时候翁子山的确就是这么称呼他的。没道理当年叫得现在就叫不得。
在场的艳阳县委委员们看着,有的惊,有的怒,有的笑,惊中有喜,怒是表面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程雪峰的威风被扫到了地上,他毕竟不一般,随即道:“一晃儿十几年过去了,我还是你口中的小程,而子山同志你这些年一直抱病不出,如今若遇上当年的故人,冷不丁的见到你现在的模样,恐怕都认不出了。”
翁子山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肥蠢的外观,抽回手,严肃道:“好了嘛,下不为例!”一指许三笑道:“这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吧?这是你们艳阳县里选拔出来的干部。”
程雪峰道:“会议室里已经准备好了,子山同志和三笑同志来者是客,请里边说话。”
翁子山道:“你这个小程呀,说我和三笑同志是客人,大家都是党的干部,我是谁的客人?你这不是典型的山头主义江湖派吗?好吧,就算我是客人,可三笑同志却是你艳阳县培养出来的干部,又回到你艳阳县来任副书记,怎么能算作客人呢?”
程雪峰刚要说话,却忽感到肚子一疼,不自禁的放了一个屁,声音很响且曲调猥琐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