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昏暗的营帐里,高进喝着褐色的茶汤,难受的胃好过了些,“爹,您为何欣喜……”对于刚过去的那场晚宴,高进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阿古达木请他们去究竟干嘛,只是看他如何自吹自擂,封赏部下。
“小进,我还以为你能想明白?”看着满脸疑惑的高进,高冲笑了起来,“阿古达木今晚请咱们过去,是敲打咱们,不要居功自傲,你没听到他说自己昨夜是梦见俺答汗,得到俺答汗指点才清醒过来诛杀叛逆,和你的法子可没什么关系。”
“对这些上位者来说,咱们这些小人物,只是蝼蚁,你不要以为有恩于对方,就能怎样?”高冲沉声说道,“这个道理,为父当年懂得太晚,明白之后付出的代价也太大。”
“爹,那咱们现在是没事了?”
高进固然有见识,可对于这个时代权贵所谓的心术,依然不明白。
“咱们今晚只是吃肉喝酒,半句多余话都没有,自然无事。”“昨晚那事你也全当没发生过,就当是这厮自己醒过来的。”
“明白了,爹。”
“但我好歹都救了他性命,他总不会一点好处都不给吧?”
高进昨夜冒险,自然是奔着那样做的好处去的,哪里想到阿古达木居然反倒先敲打了他们一番。
“好处自然有,估计明天就知道了。”高冲放下手中茶盏,眼里有些兴奋,“土默特部的汗位之争结束,归化城今后便太平了,这次若顺利,说不定咱们能通过阿古达木搭上土默特部的大台吉,到时候关系稳下来……”
蟒金部虽然是个大部,可终究规模有限,高冲跑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那些横跨府县的大商帮之所以能赚得盆满钵满,还不是因为能在归化城这等朝廷允许互市的蒙古城市里搭上大台吉,垄断数个部落的生意。
“爹,若真能搭上土默特部的关系,咱们商队肯定得扩大规模,现在的人手太少了。”想到昨晚商队营地前退去的蒙古兵马,高进沉声道,商队现在武力不够,能搭上关系也守不住。
“这是自然,归化城里金山银海一样的富贵,咱们要拿到守住,还是得靠拳头。”高冲想到那些人马动辄数百的大商帮,低声道,“河口堡里,有的是穷得过不下去的,商队要是放开了招募,人是不会缺的。”
说到河口堡,高进的记忆里,关于这个故乡的所有印象只有贫瘠和败落,比起热闹的神木堡,河口堡的百姓穷困,一个个村落也都死气沉沉,大部分军户早就和贫农没什么差别,只有商队里那些叔伯家的子弟还有人习武。
“招他们进来,还得先养着,要训练得不怕马贼,敢于厮杀,没个大半年时间根本办不到。”高冲自言自语道,河口堡里除了百户张贵和他的部众外,大部分军户都过得猪狗不如的日子,这些人的心气早就没了。
高进明白父亲的郁闷,河口堡是个百户,虽然军户多,可那位百户大人是个贪财苛刻的主,河口堡里的军户大都被压榨得脊梁骨都断了,高家商队这么多年,都没招募什么人,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爹,河口堡招不到人,咱们可以去其他地方招,只要有路子能赚钱,还怕没人来。”
“说得好,小进,倒是为父有些暮气了。”看着满脸锐气的高进,高冲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后商队能成什么样,看你了。”
高冲知道,商队要壮大,肯定要招外人,原来的规矩就得改,他年纪大了,没那个魄力,但是儿子年轻有冲劲,他能做的便是日后帮儿子安抚好那帮老兄弟。
……
第二天清晨,商队营地外,大约三十多匹战马被送了过来,马群里还有个瘦猴似的马奴。
“高先生,这些是主子命我送来的。”乌尔泰对着高进很客气,这位娜仁托娅的侍卫长是个明白人,那天晚上要不是高进的法子,只怕如今被挂在汗帐外哈喇苏鲁锭上的就是汗王的脑袋了。
“那个马奴叫桑哈,擅长养马,本是苏合家的马奴,如今便送给高先生了。”
“那就替我多谢娜仁小姐了。”高进朝乌尔泰说道,三十多匹战马运回关墙,在神木堡都是一笔人人觊觎的财富,不过对商队来说,这些口岁年轻,筋骨强健的战马正合适留作自用,只剩下几匹拿去发卖刚好。
“高先生,明日王爷会派人前往青城,到时候你们可以一块儿去。”
“请转告王爷,咱们明天肯定准时相候。”
高进明白,这才是阿古达木给他的好处,土默特部的内斗,让归化城四年都没有大规模互市贸易,如今汗位归属已定,这归化城的市场还空着,自家商队只要能进去搭上关系,便是一桩长远的富贵。
乌尔泰离去后,高进让伙计们收拢马匹和新来的马奴,然后被父亲叫去和叔伯们说了这番缘由,让他在叔伯们心中又多了不少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