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好
花琉璃跟太子一起坐进了马车, 花琉璃盯着马车上的吊饰, 忽然没忍住, 笑了一声。
“在笑什么?”太子把一碟点心递给花琉璃, 盯着花琉璃身边的空位看了一会儿, 到底没有坐过去。
“臣女笑殿下, 成了别人眼里的大肥肉。”花琉璃端着装点心的陶瓷碟, 闷声笑个不停,鬓边的步摇轻轻晃动,看来笑得很开心。
“幸而有郡主相助, 孤这肥肉没有被人叼走。”太子笑着道谢,“若有下次,还请琉璃拔刀相助。”
“那位谢姑娘看臣女的眼神, 可不太友好。”花琉璃把盘子放到小几上, 摇头道,“殿下, 靠人不如靠己, 你要懂得自救才行。”
“琉璃说得是。”
太子乘坐的马车既宽敞又舒适, 即使几个人并排躺着, 也不会束手束脚。
为了避免别人说花琉璃的闲话,此刻的马车里, 除了太子与花琉璃, 还有伺候的太监与丫鬟, 他们垂首跪立在一边,不发一言。
“乐阳长公主的母妃未病逝前, 在宫中与皇祖母关系极好。”太子道,“她下嫁到谢家后,父皇念着老太妃的情面,对她一直很照顾。”
但是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太好了,反而容易让人忘记本分,甚至还想拥有更多。
年轻时的乐阳长公主并没有这般招摇,父皇念她远嫁南方,不仅每年都会赏下东西,还常留她在京中居住。
大概是这份好意与宽容,还有居住在京中却一直没有得封长公主的顺安公主,让她有了优越感,近些年她越发高调。
这次进京,她声势比往日更加浩大,仗的不是夫家声势,而是她知道,她的大女儿病逝在京中,父皇定会对她心生同情,她即便有几分不妥当的地方,大家也会看在她丧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繁华的京城地界,像乐阳长公主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为了权势与地位,朋友也好,亲人也罢,就算是亲生骨肉,他们也能舍下。
太子从小看到大,早已看透这样的人心,实在是无趣又没有新意。
把花琉璃送到花家大门外,太子正准备走,就见花长空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
“殿下。”花长空笑着朝太子作揖,“时辰不早,不如殿下在寒舍用过晚膳再走?”
“孤贸然而来,只怕会叨扰贵府……”
“殿下客气了,鄙府上下都是粗人,殿下不嫌弃就好。”花长空把太子迎进大门,热情地给殿下介绍着府中花花草草,时不时夸昌隆帝两句,说这座陛下赏给他们的府邸实在太好,太舒服了。
虽然上次来花家做客,花长空也是这般热情,但是太子莫名觉得,今日的热情比以往的热情多了几分真诚。
他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花琉璃,花琉璃笑着抬头朝他眨了眨眼,太子想,也许是他想太多了。
晚上开饭,花应庭与卫明月皆在座,花应庭邀请太子上座,太子坚持不受:“孤与将军有半师之谊,将军为师,孤为徒,哪有徒弟坐师父首位的,将军请。”
这可是未来的泰山大人,他想表现得殷勤些,好娶媳妇。
“殿下此言差矣,君是君,臣是臣。”花应庭力气大,拉着太子就把他摁在了首座上,“殿下的心意末将心领了,我们自家人其实也不想讲究这个,不过是为了堵外人的嘴,不得已为之。殿下就当是帮帮末将,委屈一下吧。”
希望你日后也能看在半师之谊上,被我闺女收拾了,也能多忍忍。
“将军实在太客气了。”
“殿下实在太宽容了。”
一顿饭吃着宾主尽欢,花应庭起身亲自把太子送上马车,看太子的眼神就像是个慈祥的老岳父,没有半点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势。
等太子一走,花应庭回到屋里,见乖女还腻在自家夫人面前撒娇,在心底长长叹息一声。
乖女啊,你可知道,你的两个哥哥成亲,你的老父亲都没这般操心。
花琉璃不知道家中老父亲在想什么,她正在跟娘亲说今天在山下遇到乐阳长公主的事。
“娘亲以前是不是跟那个公主关系不太好,女儿见她提到你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花琉璃想,娘亲年轻的时候一定活得很精彩,京城里的这些女眷,崇拜她的多,恨她的好像也不少。
“乐阳长公主?”卫明月想了想,在她记忆里,并没有多少与乐阳长公主有关的事,她摇了摇头:“为娘不清楚,以我年轻那会儿的脾气,就算有人对我不满,也不会放在心上。”
见娘亲这般风淡云轻的模样,花琉璃道:“不愧是天下无双的娘亲,任何阴谋诡计在你面前,都是纸老虎。”
“少拍马屁,嘴巴这么甜,是不是跟乐阳长公主府的人起了冲突?”卫明月笑着点花琉璃的额头,她生了三子一女,内里最像她的就是这个看起来最娇俏无害的女儿。
只有那些外人才会觉得,她们母女的性子截然相反。
女儿随了她的性子,但是行事手段又学了她爹,那些因她皮相便觉得她软弱好欺的人,直到倒了霉,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儿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花琉璃解释道,“可是公主府的太监鞭笞百姓,那个公主还说你的坏话,女儿哪能忍得住。你可是爹爹最爱的女人,女儿和哥哥们最好的母亲,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坏话?”
“我们家乖女做得好,咱们为将者若无守卫百姓之心,又怎么能上战场。”卫明月笑道,“做你认为对的事,不要怕。”
花琉璃腻进卫明月怀里,小声道:“母亲,乐阳长公主是不是想让自己女儿做太子妃?”
卫明月低头看着还像儿时向自己撒娇的女儿,脸上的笑容微淡,“你想让她做太子妃吗?”
“她做不做太子妃,跟女儿有什么关系?”花琉璃坐直身,疑惑地看着卫明月,“这种事应该陛下去想才对。”
“你说得对。”卫明月笑了笑,“以我来看,陛下大概不会愿意让谢姑娘做太子妃,虽然她确实是个好选择。”
谢家出才子名士,在南方极有名望,太子娶了谢家女,等于收买了南方大部分文人的心,对他继位以后的声望极有好处。但是有利就有弊,南方才子名士们把持着舆论主流力量,这就等于是一支无形的剑。
身为帝王者,并不想靠着一把剑成为高手,而是想成为这把剑的主人。
太子与谢家女成亲,既是让南方文人圈为自己所用,也在无形中抬高了南方文人的地位。久而久之,这些人就会对皇家指手画脚,说这个能做,那个不能做,让帝王成为带着名声枷锁的傀儡。
与大晋相邻的玳瑁国,便是前车之鉴。
卫明月曾去过玳瑁国,那里重文轻武,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动不动就在朝堂上进行死鉴,当朝撞死还能搏个清名。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便是玳瑁国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女人,女子若与外男见面说话,便为不洁。便是王女,也要早早嫁人,恪守所谓的妇道。
驸马娶了王女后,竟然还敢养小妾,王女若是容下小妾,会被这些读书人夸大度,若是容不下,少不得被人说善妒、凶悍之类。
大晋的驸马若敢做这种事,轻则就被公主带人打得鼻青脸肿只剩半条小命,重则打个半死再和离。
至于京城的文人,遇到这种热闹场面,只会带上纸笔把事情经过记录或是画下来,然后写上几首打油诗,写成戏剧逗人玩乐,无人会替驸马喊冤。
近年来,谢家有几个老头子,倒是在提倡大晋应该学玳瑁正仪之风,不过并没有引起太多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