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成都府的春天好像来得特别早,新年刚过,距立春还有几天,但城里城外,已经处处可见春意。
此时,陆宁就站在一处小宅园里,看着院中杏树上的粉嫩小花骨朵吟道:“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随之陆宁失笑,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这诗来了?
好在现时代这首诗算是自己原创了,暂时也没有后世引申的意思。
这不,旁侧汤玉娘就娇笑叫好:“阿爹文采也这般高绝。”
她穿着一袭粉嫩粉嫩的红色宫裙,很是应景,也很是娇艳。
莲儿则在偷吃,陆宁给她拿来了许多精致点心,以前在蜀地也只有蜀主吃得到,陆宁这次来,给包了一大包,虽说现今点心没防腐剂,怕也放不住,但让这小丫头吃个过瘾就是。
不过汤玉娘不许莲儿现在吃,骂她没礼貌,要她陪阿爹说话,陆宁就偷偷给她使眼色,莲儿会意,便在母亲大拍阿爹马屁的时候偷偷往嘴里塞,小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幸好阿爹今天话很多,母亲大人才没空转头看到她一点也不成样子的吃态。
莲儿知道阿爹是故意的,才会和母亲说这许多话,以往阿爹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搭理母亲,她年纪小,但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这点眼力见早就有了。
莲儿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这么欢喜,好像是因为,好久好久,没有人这般宠爱她了。
阿爹,是母亲整天说,自己要嫁的人,她小心思里,也渐渐的被灌输的,这个本来自己惧怕尊敬,又渐渐感觉好像自己父亲一样的威严人物,自己就是他的女人,甚至有些期盼,自己变成他的女人那一天。
当然,她年纪幼小,并不知道什么男人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隐隐知道,在一起生活一起同寝,就是自己变成阿爹的女人了。
想想和这个父亲一样的威严男人一起生活,莲儿小心思,隐隐有些悸动,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很新鲜,很奇妙。
他如果真是自己的父亲大人就好了,自己又是他的女儿,又是他的女人。
突然,莲儿眼圈有些红。
陆宁注意到了莲儿突然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下轻轻叹口气,看她呆呆看着自己的目光,不消说,也知道是自己令她想到她的父亲了。
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孩子,父亲离世而造成生活天翻地覆变化的话,通常这种小丫头长大后都会有严重的恋父情结,希望莲儿不会如此吧。
看了汤玉娘一眼,有些无奈,如果汤玉娘解不开心结,怕莲儿跟着这个精神失常的母亲长大后,别说什么恋父不恋父了,心理更扭曲都可能。
“半年多没见,我今天是来告别的,外间酒楼还有人等我,我最近太忙了,特意选了离你们近的酒楼吃酒,就是想顺路见见你,过几日,我就启程去江陵、去湘楚地,可看你,大仇得报,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强颜欢笑,心里却悲悲苦苦的?”陆宁摇摇头,“这我就没法子了,不过咱们相识一场,你也算很帮了我,以后这宅子就是你的了,衣食你也不用担心,在你嫁人前,都由我供养。”
本来也琢磨过,要不要将汤玉娘指婚给自己麾下哪个青年将领?汤玉娘虽然嫁过人,又带个小拖油瓶,但大户人家,官宦贵妇,就不说这极为上品的容貌身材,就说内涵,不管是出身还是修养,自己麾下未婚青年军官,倒未必几个能配得上的,都是大老粗不是?自己赐婚汤玉娘给他们,自是天大的圣意恩眷。
不过,后来想想汤玉娘的精神状态问题,还是算了吧,别半夜磨菜刀,刺杀了自己的爱将。
“阿爹,那王昭远,要明年处斩,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一年,岂不是要寿终正寝?儿又怎么谈得上已经雪恨?”汤玉娘脸上媚笑渐渐淡了,美眸闪过丝不甘,显然,这才是她真实的心理状态。
什么明年处斩?陆宁怔了下,随之明白,过几天就是立春,按照惯例,立春之后就不处决犯人,要等立秋之后了,所以才有秋后问斩一说。
而现在新年刚过没几天,今年秋冬的事儿,很多人还是习惯上称为明年。
“明天他就被问斩。”陆宁咳嗽一声,“你要想去看,就和你宅里婢女说一声,自会有人帮你安排。”
汤玉娘猛的一呆,不敢相信的,“真的?!”
但她和陆宁相处时日不少,又哪里不知道陆宁从无虚言,莫说只是一些消息,便是他答应的承诺,又哪有不兑现的?
汤玉娘突然一下,就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被掏空一般,腿一软,瘫坐在地,俏脸泪水,簌簌而落。
“好了,我想,你肯定要去给亡夫灵位上柱香吧?我要说的都和你说了,这就走了,以后你遇到什么难处,给我写信,我能收得到。”陆宁说完就想走,毕竟这悲悲切切的画面,是陆宁最不想看的。
“不,不……”见陆宁拔腿要走,汤玉娘旋即回神,用手飞快拭去脸上泪痕,挣扎起身,跪伏在陆宁面前,轻声说:“阿爹大恩,儿知道难以报答,当年在蛮地,阿爹救了儿,却和天下男子都不同,并不是爱儿的美色,倒是儿看轻了阿爹,现今思及在阿爹前的孟浪,儿真如挑梁小丑一般……”
她显然知道陆宁最不喜人哭哭啼啼,是以,半分哭音也没有,语气更极为郑重认真。
说到这里,她想起女儿,回头道:“莲儿,你屋里去。”
莲儿方才见母亲哭,本来就走过来想帮母亲拭泪,待母亲跪倒,她也就跪在了母亲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