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上
刘飞找工作好找, 年轻,有专业技能, 而且, 不怕吃苦受累。
难的是老二夫妇,夫妻俩都人到中年,学历有限。老二中专毕业, 二十年前绝对是高学历, 现在却算不上什么。
而且,多年来俩人都是自己做生意当老板, 哪里给人打过工。
眼下能找什么事情做呢?
体面工作都有学历与技能要求, 不大体面的, 卖力气的那种, 夫妻俩还有些好面子, 不大愿意去做。
老二也有自己的阅历, “就是找到一个月三五千的工作,要还清也得下辈子了。按部就班的上班不成,还是得找生意做。”
老二媳妇很赞同丈夫的观点, “我也这么想。”
刘飞问他俩, “现在还能做什么生意?”
老二当初揽储投资, 跟他一起亏到底掉的除了亲戚, 多是在生意上积累下来的人脉。
难道还能重回装潢市场?
先不说重新租铺面, 另开张要多大花费,就是这些亏了的人, 老二想重新立足也难。现在老二的情况是再经不起丁点亏损了。
老二被儿子问住, 从兜里摸出包烟就要点上, 老二媳妇伸手就夺了,把床头柜上放的泡着枸杞的罐头瓶塞给丈夫, “别抽了!这屋子窄的要命!一抽呛死人。”
老二媳妇动了动塞在单人沙发的肥胖身体,问丈夫,“能不能问问妈,先借咱们间房住住。妈不是好几十套房么,以前咱们有的时候,也没少孝顺她老人家。这现在你走窄巴了,咱们住什么地方都没事,我就心疼飞飞,他什么时候住过胡同儿。”
刘飞说,“我住哪儿都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我舍不得!”老二媳妇心疼儿子,声音也渐渐高了。
老二媳妇有主意,跟刘飞说,“明儿咱们去看看你奶奶,把这难处跟你奶奶说说,你奶奶最疼你,肯定会帮咱们的。”
又说丈夫,“你也别硬挺着了。妈当初是劝过咱们,可谁也没料到就真出事,你也是想多挣几个以后孝顺她老人家。咱们不是白要妈的,咱们跟妈借还不成么?”
老二抱着罐头瓶不说话,刘飞站起来,坚决反对,“我不去。爸、妈,咱家欠这些钱,有哪一分是奶奶欠的?现在让她老人家拿钱,奶奶就爸一个儿子还是就我一个孙子?别说奶奶不只咱们一家儿孙,就是只有咱一家,你们也想想,奶奶六十多的人了,咱们再不成还能卖力气挣钱,我奶奶这年纪,还能挣钱么?现在动奶奶的钱,以后叫奶奶靠什么养老?”
老二媳妇急着说,“我不管你奶奶还是你爸不管?现在不是咱家有难了么,都是一家子,谁家有难大家伙儿帮一把。等以后别人有难了,咱也帮他们。”
刘飞感觉像在听外星话,他不可思议的问母亲,“妈!咱家这事是帮一把就能过关的事么?你要大家伙儿怎么帮?你跟我说说,你要大家伙儿怎么帮?”
老二媳妇似也有些难以启齿,还是强硬的梗着脖子,“不是白跟人要,可咱家要东山再起,总得有资金!还是你觉着,凭你一月三五千、六七千,就能把债还清了!”
刘飞是再爽快再俐落再分明不过的性情,他斩钉截铁,“是要东山再起,但不是你们这种一点计划都没有便打亲戚主意的法子!现在官司正是要紧的时候,那些因我爸亏钱的人,明理的还得心里埋怨,不明事理的直接恨咱家恨的牙痒痒的!现在要东山再起,信不信我爸刚租下铺子,要账的立刻就得堵满门!”
“先消停一阵子,先找份工作安定下来!咱家已经倾家荡产,不能把亲戚都拖进泥淖!等真有可干的事,亲戚们不会不帮,但不能屁大一点事就去求人借钱!现在把情分用完了,等真正用钱的时候,那可是一分都借不出来了!”
刘飞把自己的两套房也都给家里抵了债,凭刘飞这几年交往下的朋友,大钱借不出来,借些小钱他还有这面子。
要好的朋友还私下跟他说过,多了没有,万八千总有的。
可刘飞没借。
现在不是借钱的时候。
欠债就是这样,哪怕你倾家荡产,也会有债主堵门的阶段。一旦刘家真的跟亲戚开口要钱,那会直接把债务引到亲戚身上。
管你们刘家谁还,你们肯还钱就好!
我反正把我的钱要回来,下半辈子咱也不来往了!
债主就是这样想!
刘飞清楚的知道,自己家已经垮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就花最少的钱租胡同连厕所都要去公厕的平房。
他平时吃饭穿衣都节俭到最低,一有钱就还债,但他绝不向亲戚开口。
他要等债主冷静下来,彼此都冷静下来,再想做生意的事。
那时候,如果他有好的计划,有可做的事业,再跟亲戚朋友借钱做启动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