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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前清蚂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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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难为你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真相,这么多年,孜孜不倦。”她低头在那页纸上看了一眼,面带微笑地将它推到桌子另一头,示意于芳菲来取走,“我很感动,于是费心思翻了翻当年的故纸堆,所幸还算有成果。”

于芳菲看起来依然是满头雾水,她一言不发地将那页纸取来,纸页有点轻微的泛黄,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但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她凝神看了其中几行,面色猛地大变,好像目睹了昆仑之崩,无数霜雪从天空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将她砸了个满头满脸,惨白的颜色渡到脸上,她目光碎裂,从震惊变成茫然,还从纸上抬起眼睛,看了栖川旬一眼。

带着挣扎和哀求的一眼,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看到最后一根稻草,于是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想要抓住它。

但那根稻草无动于衷,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栖川旬同情地回应她的目光请求,那眼神和去别人家的灵堂里致哀时一模一样。

于芳菲完全绝望,谈竞亲眼看着她浑身一点一点地塌下来,向被抽走了脊梁骨,又像是一栋轰然坍塌的建筑,悲哀的情绪如同沸腾的灰土,溅人一头一脸。

谈竞忽然猜出了那张纸上的内容,那是金贤振曾经调查出的东西,1934年被炸毁在天津去往满洲的那辆火车,真正的幕后黑手并非于芳菲一直憎恨的重庆人,而是……这是金贤振没有查出的内容,栖川旬查出来了,并且将无可辩驳的一手资料猝不及防地直接送到了于芳菲手上。

那个人是谁,才能让她如此震惊,如此失态,如此绝望?连一星半点的怀疑都没有,直接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谈竞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发问,也没有直接从她手上拿走那页纸张。原来这就是栖川旬那个眼神的意思,这是一份礼物,用来回报他替她清除掉了藤井寿,或许还有绵谷晋夫。

作为回报,她出手,替他解决掉了于芳菲。

但谈竞没有觉得高兴,他想到了金贤振,在他要求金贤振带走于芳菲的时候,他曾经无可奈何地告诉他,对重庆方的憎恨,是于芳菲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没有说下去的话,谈竞看出来了,对重庆的憎恨是于芳菲的动力,而于芳菲则是金贤振的动力。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来处,只有金贤振没有,他的父母兄弟已经尽数死亡,他唯一的来处就是于芳菲,国破家亡,被自己的同胞憎恨,被投靠的势力怀疑,天地宇宙之大,却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容身之地……除了于芳菲,于芳菲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康德皇帝的亲眷家属,原本是满洲的头号贵宾重臣。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也在满洲,做副领事,藤井中校为了节省物资,坚持要清理掉一些无用之人,为此,我们发生了数次激烈争吵,最终上升为公仇。”栖川旬解释道,解释给于芳菲,但同时也让谈竞了解了曾经的前因后果,“最终他因为说服不了我,所以先斩后奏,安排了那次刺杀,为此甚至不惜炸掉了我们几节火车车厢,伪装成重庆方的刺杀行动,以此来混淆视听。”

于芳菲面色惨白泛青,她嘴唇抖动着,开开合合,那张纸在她手上变得重逾千斤,但她却始终牢牢地捏着它,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我发现了真相,向军事法庭揭发了他的罪行,你手上的这个资料,就是他当时写下的自辩书。”

一份完全无法怀疑的证据,罪魁祸首的亲笔叙述。在这份自辩书里,他详细列举了非做不可的数条理由,将那些活生生的性命称为浪费物资的蝼蚁,附在大日本帝国身上吸血的蚂蟥。无数轻蔑侮辱之词被轻飘飘地掼到她的母亲亲人身上,好像那些人从来没有活过,从来没有发言的权利,甚至连名字都不配出现,而是笼统的被称为“前清蚂蟥”。

她想失声痛哭,为父亲生母,为兄弟姐妹,为她自己,但她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甚至连五官都完全麻木,连痛哭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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