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重胤总能从别人口中得知更多父辈的英勇故事,比如这天晚上,喝得满面红光的董河东豪气地说,当年的赤日和残月如何以二人之力灭掉了宙合门所有的余孽,而残月又如何以《挽弓十二式》最后两式分别除掉了蔡赟和张英,更不用说梁翊数次率兵出征、屡建奇功的英勇故事了。
金重胤不停地喝水,以掩饰自己的表情。他爹的江湖名号就叫残月,大名梁翊,不仅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也是朝廷栋梁、护国柱石。而那个力大无穷的赤日,便是整日痴笑的风伯伯——林风遥。
董河东说到最后,很是落寞地说,梁翊固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奇才,但他的出身无疑给了他巨大的推动力。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出身侯府,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作为余海金氏出生。
“唉,看来我这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了。此生积德行善,下辈子投个好胎。”董河东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无奈地笑了笑。
听完了董河东的话,金重胤在感到幸运的同时,也很是惭愧——自己这样碌碌无为,早晚会辱没了金家的名声。
小曼喝得微醺,笑嘻嘻地说:“我才不管什么大英雄呢,只听说梁翊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要不公主怎么会对他一见倾心呢?只可惜,长得那么好看,却那么短命,公主还陪着他一起死了。唉,我这辈子要是也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早点死了也开心。”
董河东说道:“梁翊伤势过重,真有可能死了。不过公主是不可能死的,她肯定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小曼不服气地问道:“你怎么那么肯定?你又没亲眼见过。”
董河东涨红了脸:“我娘说的!我娘说,公主当时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就算她再舍不得丈夫,也不可能豁出孩子的命去殉情。”
小曼冷笑道:“那可不一定,你又没像人家那样轰轰烈烈爱一回,怎么知道公主当时有多绝望?”
董河东也不甘示弱:“你又没当过母亲,你怎么可能知道母亲的心思呢?”
小曼立刻出言讥讽:“呵,你还当过母亲不成?”
“我没当过,可我有母亲啊!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受尽磨难,可她还是把我拉扯大了。所以母亲才说,按照映花公主的心性,才不可能牺牲孩子去陪丈夫呢!”
小曼说不过他,又因为自己没有母亲,顿时流了几滴泪,跑回了房间。金重胤听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们认出来,公主当时怀着的那个孩子正是自己。他倒是有些佩服董河东的母亲,从种种迹象来推断,他的母亲极有可能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但通过董河东的描述,他又觉得那个女人见识非凡,一时间不好判断。
小曼气得跑回了房间,金重胤心里也不好受。他同情地看着董河东,说道:“兄弟,你以后恐怕找不到媳妇了!”
董河东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爹说了,凡是能吵过女人的男人,最后都要孤独终老。”
金重胤虽然人笨笨的,但脾气急了,也会跟家里的兄弟姐妹吵起来,尤其是跟年纪相仿的金凤羽,简直是从小吵到大。每次吵完架,父亲都会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这句话。随着年龄的增长,金重胤越来越意识到“娶媳妇”的重要性。为了能顺利娶到媳妇,他再也不跟任何女生吵架了。
董河东显然还没想到娶媳妇这些事情,他毫不在意地笑笑,也回去睡了。当天晚上金重胤和董河东住在一个房间,小曼住在隔壁。金重胤还是不习惯在外面过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想起爹的病情,更是忧心如焚。再加上刚才在不知不觉间喝了太多的水,每隔一会儿就要起来去茅厕,简直折磨死个人。
他第三趟回来的时候,听到隔壁屋里有什么动静。他生怕小曼有什么危险,便过去敲她的门。小曼似是遭受了很大的痛苦,咬牙切齿地说:“进来吧!”
金重胤一进门,便看到小曼在床上痛苦地辗转,似是遭受了很大的痛楚。她忍痛说道:“大金虫,快帮我看看,我脖子怎么了?”
金重胤也不顾避嫌了,他将蜡烛拿近了些,才看到小曼洁白的脖颈上有一个像蜈蚣一样的褐色印记。那印记若隐若现,显现出来时,小曼便疼得厉害些;而不太明显时,她便能缓口气。可金重胤看到那个印记越来越明显,甚至有几个银光闪闪的小点。小曼越发疼痛难忍,忍不住痛呼出声来,挣扎了片刻,便软软地倒在了金重胤怀里。
“小曼,小曼!”
金重胤的惊呼声将董河东也吸引了过来,他没穿衣服,只裹着一床被子。看到小曼晕倒了,他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便要去请大夫。金重胤六神无主,从小曼抢回的包袱里找了些金创药,一股脑地涂抹到那条印记上,可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小曼还是毫无知觉,身体在无意识地挣扎着。
情急之下,金重胤想起自己曾修炼过“以柔神功”。别看他武功不济,但“以柔神功”修炼心法贵在一个“纯”字,他心思单纯,修炼这门武功再合适不过。
于是,金重胤脱掉鞋子,坐在了床上,默念道“天意藏心,摧刚为柔”。深深一呼气,一股暖流从指尖弥漫到周身,金重胤将手掌抵在小曼后背上,将真气缓缓注入她体内。运功不知时间流逝,再加上以柔神功若控制不好,极容易走火入魔。金重胤太年轻,集中力无法跟父亲和风伯伯比,在一次次的运功中,他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金重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小曼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金重胤一骨碌爬了起来,却感觉头昏脑涨,没有一丝力气。
小曼急忙让他躺下:“你把内力都给我啦,你现在得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