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早吃过早饭,魏氏挎着一篮子鸡蛋,带着两房媳妇坐上大金赶的牛车出门了。
周氏担心三个儿子,但又记挂着黄疙瘩,最后狠狠心,还是坐车走了。
她们一出门,杜梅就把厨房交给杜樱,她背上竹篓,拎上小水桶往河滩上去,昨夜下了雨,说不定能捞到鱼。
河滩上一片狼藉,芦苇和蒲草烧的黑灰,被雨淋得变成了黑糊糊,淌得到处都是。还有些没烧透的,残肢断臂地站着,被风吹得簌簌地响,仿若悲鸣。
杜梅从路边拔了两把枯草绑在鞋底,捡干爽的地面走。
浅滩上的水涨了,有几个水窠子冒着泡,杜梅心中欢喜又激动。她麻利地把一只袖子往上卷,伸手探向水窠子,水漫到了大臂,却还触不到底。
湖水冰凉扎骨,杜梅又没有其他家伙什,想要捉鱼,必须下到水里去。杜梅摇摇牙,弯腰挽起裤脚准备脱鞋。
“啪嗒,啪嗒。”急促地蹚水奔跑的声音,黑妞兴奋地简直要四爪飞起了。
接着是杜树的声儿:“梅子……”
杜梅直起腰,看着一人一狗向她跑来。黑妞在她身边蹦来跳去,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站起来搭在她身上。
“这水多凉啊,别把你冻病了。看我的!”杜树挥挥手中的铁锹。
杜树熟练地挖起土块扔到狭窄的河道上,不多时就垒出了一道小坝。他拿起杜梅带来的水桶,不停地往外舀水,杜梅也跟着帮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坝内的水就见了底。水窠子里的鱼已经开始扑腾起来,大多是一扎来长的鲫鱼。
杜树不让杜梅下水,他自己脱了鞋,卷起裤脚,踩到稀泥里,把蹦跶的鱼一条条捡到水桶里,大约有十来条。
黑妞站在对面的河埂上汪汪大叫,两只前爪一蹦一蹦的,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战斗。
杜树踩着稀泥趟过去,水窠子里连个水泡都没有。他皱皱眉,犹犹豫豫地伸手往水底一摸。
“哎呦。”杜树触手滑溜溜的。潜伏在水底的鱼一下子犟起来,劲很大,杜树一下子居然没有抓住。
杜树把两只袖子往上撸撸,手上攒着劲,往水底一抓又一提。“哗啦”杜树这才看清,手上居然是一条一尺长的大乌鱼,足有两三斤!
乌鱼的力道很大,它在杜树的手上挣扎着扭来扭去,杜梅赶忙把水桶递过去。
“扑通”乌鱼在水桶里溅起很大的水花,水珠飞得黑妞满脸都是,黑妞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杜树和杜梅看着它滑稽的样子,哈哈大笑。
杜树把每个水窠子都摸了个遍,除了一些泥鳅,还有一条半大的鲤鱼。
杜树把小坝铲平,水一下子涌了进来,又把水窠子淹了。
杜梅把泥鳅和鲤鱼都给了杜树,她自己只要鲫鱼和乌鱼,这两种鱼都可以做汤,而且,乌鱼还很滋补。
杜树本不想要,但经不住杜梅一再推让,他只好用柳条串着。黑妞见着杜梅,寸步不离,连杜树也唤不走它。
“明天是我爹头七,我还要挖点野菜,让它陪着我吧。”杜梅摸摸黑妞的头。
“好吧,我先回去了,我爹还等我编芦席呢。”杜树扛起铁锹,拎着鱼走了。
芦苇荡被烧的乌七八糟的,野菜自然也挖不起来了。杜梅就想到山里发现温泉的地方,那里气温高,野菜长得又嫩又大。
杜梅把水桶藏到焦枯的芦苇荡深处,用枯草盖着。黑妞见她往山里走,兴奋的在前面颠颠地跑。
昨夜下了雨,树叶野草上都是水珠,把杜梅的衣袖裙角都沾湿了。她顾不上这些,见着野菜就挖。
荠菜、马兰头、灰灰菜,马齿苋,山里的野菜品种多,长得又肥又嫩,杜梅很快就挖了大半竹篓。
她一抬头,只见一棵板栗树下,有一窝窝的白色雷蘑。她心里一喜,飞奔过去,雷蘑总是一团团一簇簇地生长,她捡得竹篓都装不下了。她最后挖了一把野菜盖在雷蘑上面。
杜梅今天收获颇丰,心里高兴,身上也不觉沁出了汗,头发都汗湿了。看日头还早,而且中午在家吃饭的人少,她就想去温泉洗一下。
温泉池还是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白雾缭绕。黑妞一进这个地方,就东闻闻,西嗅嗅,低低地嘶吼,也不知道哪里惹它不高兴。
杜梅把头发解开了在水中洗涤,乌发宛如一匹上好的黑缎子飘荡在水面上。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泡时间长,一会儿工夫就穿上衣服,拧干了头发,任风吹干,只把两只白嫩的小脚丫在温泉水里划来划去,想心事。
一大早,楚霖心里毛毛的,仿佛有一只小手扒拉着他的心肝。处理完公务,他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就轻飘飘站到前日的那棵隐秘的高枝上,山坳里的温泉池尽在眼前。
楚霖看见黑发披肩的女孩,赤足戏水,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精灵,他的嘴角弯起了笑意。
再细细端详,却又见她微蹙着眉头,像是有无尽的烦心事。他的心莫名一窒,笑容也敛去了。
杜梅无意识地划着水,心里愁肠百结,爷奶本就不待见她们娘几个,现在他爹不在了,大房更是逮着机会就折磨她们。她总不能一直靠着挖野菜捞鱼捉野鸡,这种撞大运的事情维持二房的生活。
自她爹走那日起,她一直做一个相同的梦,亮如白昼的屋子里,低徘的女声一直一直说,鸭什么鸭什么。这是她爹给她托梦,要她养鸭吗?
杜梅沉思的太久,直到黑妞一直不满的哼哼声越来越大。她转身安抚地摸摸它的头,挽起发髻,擦擦脚,穿上鞋背上竹篓走了。
高枝上的楚霖,一脸不舍地看着女孩和黑虎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