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霖在山坳里和赵吉安说话,不知不觉耽搁了时间,他回来的时候,暮色正慢慢笼上来。杜家沟家家户户,屋顶都冒出了淡青色的炊烟,有做饭早的人家,已经飘出了饭菜的香味。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他并没有遇见任何人。
杜樱给许氏打下手做晚饭,杜梅在院里洗衣服,见他进来,便很自然的接过他换下的衣服。
“梅子。”楚霖低唤。有一种不舍的情愫。
“嗯?”杜梅抬头看他。她正想着赶在天黑前把衣服洗了,暗色里并没有注意他的异样。
“没事,我一会儿陪你去河边,提灯照亮。”楚霖看看她白净的脸,澄明的眼,想开口,却又不知怎么说,便岔到洗衣服上去了。
“过会儿让杜桃给我照吧,晚上就不给你画脸了。”杜梅埋头洗衣服。
“好。”楚霖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一片叹息。
这些时日,他渐渐习惯了杜梅每日给他画脸,他坐着仰头,杜梅很用心地给他描摹,尽量画得和昨日一样。她原说是给他画个黑痣,结果却画成了胎记,他也由她。
每每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温暖地让他酥麻,少女的甜馨沁入鼻端,世间恐怕找不出一种香料可与之媲美。他总是闭上眼享受这一时刻,只愿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
“画眉深浅入时无”,这比张敞画眉也不差了,只是差了最重要的一点,此时的他们,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楚霖哥哥,你快来看,这是个啥?”杜桃和杜桂正在屋里看《山海经》上的图片,两人争执不休,听见院里说话的声音,忙找他评断。
楚霖埋下心中念头,进屋去和两个小鬼头说书。
天色完全暗下来,晚饭热腾腾地上了桌,杜梅也提着着湿漉漉的衣服从河边回来了。
“哎呀,我光顾着玩了,姐,你怎么不叫我?”杜桃懊恼地跑出来帮忙拧衣服。
“今天月光好,我看得见。”杜梅笑。虽说入了春,今天东风刮得紧,河边冷飕飕的,她不想妹妹们冻着。
四姐妹手脚麻利地晾了衣服,便上桌吃晚饭,今天许氏做的是南瓜粥,又甜又香。热热地喝了,杜梅才觉得周身的寒气下去了些,连小腹的隐痛都好些了。
杜樱抢着洗了碗,楚霖在屋里给四姐妹讲大顺朝的名山大川,杜桂的眼皮子打架了,今天大家都太累了。
窗外的风肆意地扑打窗棂,夜里怕是要下雨了。楚霖起身回杂物间,杜梅也出门去收衣服,她把在屋里找出来的,父亲以前留下的消肿药膏递给楚霖。
“这是……”楚霖不解地问。
“别逞强了,我知道你肩膀一定磨破了。”杜梅晚上看他肩膀一直不自然地耸着。
“你帮我涂下吧,我又看不见,白糟蹋了你的药。”楚霖说得理所当然。
“等我收了衣服。”杜梅也不是第一次给他上药,也不去想其他的。
半褪下外袍里衣,杜梅看着两边又红又肿的肩膀,心里突然抽了一下,这人从前一定是养尊处优的,在这里却能忍着和她们一起
过苦日子。
杜梅用手指蘸着药膏轻轻涂抹,她的手指冰凉,触碰在他火辣辣的红肿皮肤上,有一种奇异的舒适感。药膏是清凉了,杜梅为了让皮肤快速吸收,手指在他的肩头来回摩挲。
“你还疼吗?”杜梅问。
“疼!”为了贪念这一刻的美好,说个小谎也不打紧吧。
“梅子,我有名字的。”楚霖有点不满。这女孩从来没正经地叫过他,三个小的倒是把楚霖哥哥叫得贼溜。
“哦,那又怎样?我还救了你呢,也没见你成天把恩人两字挂在嘴边。”杜梅不以为然。
“你管杜树叫哥,你也得叫我哥,每次叫我,你你你的,太没礼貌!”说到这里,楚霖不知怎的,心里酸酸的,就攀比上杜树了。
“树哥和我一起吃我娘奶长大的,我叫他哥叫了十多年了,跟亲哥哥似的。”杜梅说话间,换了只手按摩,这男人细皮嫩肉的,这次被担子压得不轻。
“我还比你大五岁呢,总得叫我一声吧。”楚霖诱惑道。
“叫你啥呀?”杜梅手上动作不停,随口说。
“你想叫啥都行。”楚霖有点小得意,诱骗成功。
“楚哥哥?霖哥哥?楚霖哥哥?”杜梅一身恶寒,这也太让人受不了了。
楚霖正等着听,没想到,杜梅把好端端的美好称呼叫得如同狼嚎,他顿时就泄了气。
“你还是叫我三哥吧。”楚霖举手投降。
“这个好,你在家排行老三啊?”杜梅偏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