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翻到我家偷稻谷呢。”杜樱不依不饶。
“那个…不算…不算,我啥也没偷着,刚跳进你家院子,就被黑妞摁住了。再说了,那能怨我嘛,还不是饥荒闹的。”二愣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横竖都是你有理,懒得说你。”杜梅朝他翻了个白眼。
“咦,不是,我倒要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就说当初你大伯母嫂子的嫂子,那个小个子女人丁氏,她到你家闹的时候,是谁去喊的族长?还不是我!
今儿,要不是我略施小计,你们的三婶能那么痛快走了?我麻烦你们不要老记得我不好,好歹记得我的一点好处。”二愣子佯装皱眉,唉声叹气。
“梅子,你也别瞎琢磨了,他不过贪你家一碗菜,我看着他,量他翻不出大浪来。”杜树从二愣子身边拉线走过,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嗳,不是,你一小屁孩,还看着我,我是土匪恶霸,还是地痞流氓!”二愣子一肚子不服气。
“差不多,都不是好人。”杜树回身说。
“你们都是什么人呢。梅子,我听你的,你若是讲不要我帮工,我二话不说,立马走人!”二愣子揉了揉鼻子,他话说得漂亮,脸上却是热切的期待。
“你要在这做就好好做,我事先警告你,千万别想什么滑头心思,要是让我逮到了,我就把你扔给黑妞玩!”杜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杜梅心里把二愣子掂量了一番,他娘曹老太被拉去游街示众,毕竟是个女人,多少要点脸面,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作妖。
而那杜狗子就是滩臭狗屎,谁踩臭谁。有句话讲,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遇到杜狗子这种人,若不想与他拼命,也就只得二愣子这种人对付他了。
杜钟和杜树将一亩田里的线放好,杜梅姐妹,杜钟父子,以及黄大丫和二愣子,一人一垄,开始插秧。
这六人一溜从头开始,多少有点比赛的意味了。杜钟是个种田的老把式,一会儿就把这些孩子们甩在后面了,杜梅和杜树前后脚,只差半行秧。
黄大丫家的一亩田都是她一个人从拔秧、整田、放线,插秧一点点做的,整整忙了三天。现在她来帮工,却只需插好秧,她心里莫名有点激动,手下动作快了几分。
杜樱比黄大丫还小一岁,早上又起早了,这会儿,一边打哈欠一边插秧。可就是这样,还把二愣子甩在后面一大截。
二愣子家里的两亩田,是和老娘一起搭手种的。他可以和老娘偷奸耍滑,这会儿来帮杜梅,却是万万不能了。都怪前面的话说的太满,现在连懒都偷不成了,这样一来,他反而认真地做起来。
大家陆陆续续转到第二垄,杜梅见二愣子才插到一半,她看了看他前面插的半垄,倒也整齐匀称,不像是敷衍了事,遂放下心来。
一亩田很快就插完了,杜桃挑着担子来送午饭。
许氏知道田里活苦,特意蒸了大白馒头,又将玉米粥多搁了粳米,熬得稠稠的。配了腌酸黄瓜,卤豆卷炒辣椒,干菜烧肉三个下饭菜。
二愣子说跟着杜梅干,有奔头,这每一餐的饭食也是奔头里的一种。
一大碗黄澄澄的稠粥,一篮子白馒头管够,三个赶上年夜饭的菜,令黄大丫心酸不已。她吃了稠粥,却只撕了馒头一角尝尝味道后,就不吃了。
“梅子姐,这馒头我吃不下了,能不能…能不能……”黄大丫很想说能不能把这吃过的馒头给她带回家去,让她爹娘和妹妹也尝尝。可她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大丫,你尽管吃,晚上我给你四个馒头带回去。”杜梅怜悯地看着涨红脸的黄大丫。自己也曾这样难捱过,杜梅同情大丫。
“那……那多不好意思,我是来帮工还粮的,倒还要你的馒头。”黄大丫低下头去,她手上紧紧攥着馒头,一颗泪滴从馒头上滑落了。
“吃吧,你来给我帮忙,我管饭是里所该当的。”杜梅拍拍她,又替她盛了半碗粥,搛了些菜。
二愣子则完全不同,干活时拖拖拉拉,吃饭却是风卷云残,一会儿工夫,两个白馒头下肚,干菜烧肉也被他吃了一半。
杜钟只吃了一碗粥,一个馒头,搛了些酸黄瓜调味。任杜梅怎么劝,他也不吃了。杜树正在长个,吃的多,尤喜卤豆卷炒辣椒。
吃了饭,二愣子抱着肚子,直接瘫倒在田埂上。杜钟默默下田整地,杜梅和杜树要下来帮忙,都被他拦住了,只叫他们歇个半个时辰再来。杜梅这才知道杜钟为什么吃那么少。
黄大丫闲不住,看见旁边水沟里长着茂盛肥美的野水芹,她跳下去掐了一大捧,分给杜樱一把。
两人头挨着头理菜,黄大丫小声问:“二愣子说的那个丁氏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那时她想逼我姐去给她做媳妇,请了族长来,才把她撵走。她后来还来,却被我家黑妞和表哥吓了两回,就再不敢来了。”想到丁氏最后被黑妞追着撵出杜家沟,杜樱笑起来。
“得亏你家有黑妞,这事搁别人家试试?谁要做了她的媳妇,一定会被搓磨死的。”躺在旁边的二愣子,两眼一翻,舌头一伸,扮了个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