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咋的啦?”杜怀炳累了一天,坐下吃晚饭,准备眯一口烧酒解解乏,没成想,酒刚倒上,他就被火烧屁股的二愣子,拽到杜梅家来了。
“族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家杏儿被她逼死了!”谢氏看见杜怀炳来了,愈发嚎啕大哭起来,好似家里真的死了人。
“老三家的,这话不好乱说的。”许氏最是听不得死啊活的,她被吓得脸色发白。
“三金家的,你这话怎讲?”杜怀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下午确实看见两个姑娘吵架,但当场就被他喝止了。一个村里住着,小孩子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逼死从何说起?
“杏儿到现在还没回家,我们能找的都找了。”谢氏两眼垂泪,好不可怜。
“那你也不能到我家来闹啊。”许氏一脸无奈。
“杜梅当着村里那么多婶子嫂子的面,打了我家杜杏耳光,杏儿她是个要强的,怕不是想不开了……”谢氏大哭,涕泪横流。
“你别胡说,瞎咒自己孩子!”杜怀炳冷脸打断了她的话。
“是杜杏掀翻了我的土豆筐,我才打她的。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她那么骄横!”杜梅忍无可忍,出言反驳。
“杜梅!”许氏出言制止,谢氏再不好,那也是婶娘。
“你这丫头片子,好狠的心,你害了我杏儿,还辱骂长辈,老娘不活了,豁出这条命跟你拼了!”谢氏作势往二房院墙上撞去。
杜怀炳站在她身旁,一把薅住她的衣服,朝围观的人群喊:“来两女的,看着她!”
胖婶和张婶一边一个把谢氏架到旁边榆树下靠着,谢氏哭得抽噎,两个堂妯娌只得好言相劝。
“大家也别围着了,各自打上火把,快去帮着找找。”杜怀炳站在高处,振臂一挥。
好歹是条人命,不是猫啊狗的,死就死,丢就丢了。村里人虽不喜杜杏,但也不好袖手旁观。于是家家出了一个劳力,打上火把,三五成群,各处高声呼喊。
马荣从三房家里跑到地里,像是赌气似的,一口气都没歇,将地里的土豆全刨了出来,装在篮子里。
做完这些,他不敢回家,怕谢氏母女还在吵架,他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纵使她们不吵了,三人见面得多尴尬啊。如此,他便坐在地里发呆,直到夜色将他整个吞没。
忙活了一天,马荣饥肠辘辘,总待在外面也不是事,他只得硬着头皮,挑起土豆担子回家。路上遇见很多村人,举着火把急匆匆地往外走。
“小哥,这是怎么了?”马荣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人问。
“你东家的闺女不见了,村里人正帮着找呢。”年轻人边走边说。
马荣骤然一听此言,心里慌乱,膝盖发软,差一点摔倒。他稳了稳神,迈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回三房家里。
院门大敞,屋里漆黑一片,他将土豆担子歇在墙角,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丫头不会被她娘骂惨,想不开了?”马荣想到这里,只觉周身被扒皮抽筋似的,浑身颤栗。
“不不不,那丫头哪是肯吃亏的人?莫不是离
家出走吓唬吓唬大人?”马荣心里另一个声音说。
马荣这厢天人交战,外面全村的壮劳力都来帮忙寻找杜杏。
田间地头,河滩水边,堆满麦垛的打谷场,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人,星星点点的火光,伴着长长短短的呼喊声。这一夜,杜家沟注定鸡犬不宁。
杜梅家太小,且全是女眷,实在不方便,方氏请杜怀炳到她家中坐。一个时辰后,派到各处去寻的人,都回来回话,俱是一无所获。
谢氏没力气哭了,只不停地咒骂杜梅。杜怀炳见她云鬓散乱,两眼浮肿的样子,也懒得说她。
“今儿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杜怀炳见回来的人俱有疲惫之色,开口道。
“那怎么行!杏儿还没找到呢。”谢氏一听不找了,立时尖叫起来。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杜怀炳沉声说。
“你那丫头可能不知扎哪里玩去了,她今天可是将丝帕卖了七百文呢。”一个婶子说道。
“七百文?她哪能卖那么多?”谢氏一听银钱,瞬时来了精神。
“今儿新来了个收绣品的,给的价格高。”另一个妇人接口道。
“真的?明儿,那人还来不来?”一个错过了的大嫂有点遗憾地说。
“谁知道呢。”妇人摊摊手。
族长发了话,帮忙的人陆陆续续地回自家去了。女人们叽叽喳喳一路走一路说,为了能多卖点钱,纷纷盼望着陆掌柜再来。
谢氏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族长除了派人帮着找杜杏外,也没把杜梅怎么样。
“族长,我家杏儿,都是杜梅那臭丫头害的,你可不能偏心啊。”谢氏犹不甘地在杜怀炳面前唠叨。
“我忙得很呢,可没什么闲工夫与你们瞎折腾!”杜梅安抚了母亲和妹妹,独自在方氏家里陪坐着。
“三金家的,小孩子打闹是常事,要是为这点事就做糊涂事,那这孩子也是个糊涂人了。你且回家瞧瞧,或许回来了也不一定。”杜怀炳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