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房造屋,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杜梅看着母亲和妹妹们,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啥?”四人都被杜梅的话惊到了。
“姐,你当真要造房子?”杜樱瞪大眼,不确定地问。
“难道你们还想住在这狭小破旧的屋里吗?”杜梅环顾屋里因日久而发黑的四壁,反问道。
“造房子当然好,但这可不是养鸭子和卖吃食,这里面的事太多太杂了。”许氏蹙眉道。
“娘,我打算好了,木匠活我就找家锁叔帮忙,瓦匠呢,咱村有个于瓦匠,到时再到河对岸陈钱村去请一个。现下田地里没什么活,树哥也能来帮我,若是钟叔有空,那就更好了。”杜梅掰着手指头,把心里盘算已久的事说了出来。
“可咱把房子造在哪里呢?”杜樱突然想起这个紧要的事。
“眼下这屋和东边连着,自然是不能拆,往后可以改做杂物间。我估摸着将杂物间和鸭棚拆了,大概可以造五间大房,我们在院里再造上厨房和一排下房,到时院里恐怕没有现在这般宽敞,我们还要把院墙加高些。”杜梅这些天在家,总是盯着院里琢磨,这些设想都在她心里烙着呢。
“鸭棚没了,以后鸭子关哪里呢?”杜樱质疑道。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夏天可以放在河滩上,冬天必须关在家里,若造上五间大屋,这院里还真没鸭棚的位置了。”杜梅拧眉道。
“要是外面那块宅地是我们的就好了。”杜桂扬手一指院外。
杜梅家西边有一处残垣破壁的宅地,那是老头家祖宅。当年老头的阿爷只有一亩薄田,两间矮屋,加之父母早亡,眼见着年纪快三十了,也没娶上一房媳妇。
有一年南边闹饥荒,有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要饭要到老头阿爷门上,那时家家都挨饥,老头阿爷心善,施舍了她一碗豆渣饭。这女人吃了饭就不走了,成了老头的阿奶。
都说傻人有傻福,也合该老头阿爷转运,老头的阿奶家原是做豆腐的,这年过年,老头阿奶光靠着替人磨豆腐就攒下了一笔钱。
开了春,老头阿奶就想开家豆腐坊,家里原有的两间矮屋不够用,当时的族长是杜怀炳的爹,他是个仁慈的人,就准许他们在村东头搭棚磨豆腐。
这夫妻两人都能吃苦,头一年寒暑,吃住都在棚里。第二年就将棚拆了,造了五间大屋,而后添了孩子。如此,他们慢慢少到老宅来了。
老头阿爷只得老头爹一个孩子,待老头爹长到二十来岁,老头的阿爷阿奶积劳成疾相继过世,老头爹接手豆腐坊,他日日劳作,无暇顾及,老宅日渐衰败了。
老头娘生老头那年,下了三天三夜鹅毛大雪,腐朽的老宅终于被雪压垮了。而这一天,老头的家也垮了,他爹踩着白茫茫的雪去卖豆腐,错把结了冰的河面当大道,连人带豆腐都掉到了冰窟窿里。
老头娘年纪轻轻守了寡,靠着公婆丈夫攒下的钱,
好不容易将老头拉扯大了,老头拿着他爹留下的豆腐方子,重操豆腐坊生意。因着老宅和老头爹同一天没的,老头娘到死都没回老宅看一眼。
春去秋来,草长莺飞,老头家的老宅里不知怎地,长出了两棵槐树,黄泥夯的土墙上爬满了藤蔓和野蔷薇。
因着老宅倒的不是时候,又莫名长出了两棵巨大的槐树,夏天里再热,到了这里都是阴恻恻凉飕飕的。村人多有忌讳,不仅不让家里孩子多在这里逗留,就是树上掉下一片叶子也不敢捡。如此,这老宅坍塌多年,依旧保持原样,并没有人敢侵占。
“休要胡说!”胆战心惊的许氏赶忙打断了杜桂的话。
“娘,杜桂说的也没错。”杜梅抚着母亲的手臂说。
“那宅子多不吉利,老头家……”许氏噤声,她有点怕。
“屋子是要人住的,再说,那屋都几十年没修缮,可不得被大雪压塌嘛。”杜梅倒不是太信鬼神之说,坦然道。
“不管怎么塌的,这终归是人家的宅地,咱怎么能强占呢。”许氏一向温良,她皱眉问。
“我明日和老头商量一下,看他是想要钱还是要其他的交换。”杜梅的手指叩了下桌面。
“你就这么想造房子吗?”许氏追问了一句。
“娘,姊妹们都大了,杜松日后也要有一间书房,总不能还在这屋里窝着。我们养鸭、卖吃食、绣玩偶不都是为了日子好过一点嘛,咱现在手上刚好有点钱,也够造房子,干嘛不做呢。
再说,以后我们可能会挣到更多的钱,这家里院矮屋破,哪里藏得住钱财,难道还一直放在叶青那里不成?”杜梅早有此打算,任谁也是劝不住的。
“这么说,你是不去江陵城了?”油灯爆了个灯花,暗了下去,许氏的眼眸也暗沉一片。
“嗯,不到江陵城去了。造房子千头万绪,我得先和老头谈,然后找木匠瓦匠,石灰木头都得先买起来。”杜梅在心里将事情分了个轻重缓急。
“那好吧,事情你自个安排。明日我写个单子,你替我买些细棉布回来。”许氏心里知道,她这个女儿极有主见,一旦认定一件事,十匹马也拉不回。她能做的,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