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时三刻,狗剩和八斤用两辆骡车送来了二十块冰。另外附送了一块小的,因冰块易碎,路上难免发生磕碰损失,到时正好用它补上。
二愣子看着这些白花花晶莹剔透的冰,仿佛看到许多钱在向他招手。早上的肉包填饱了他空空的胃,他为了在杜梅跟前兑现自己的承诺,干起活来一点不惜力。冰块易化,他不歇气地赶着牛车挨家挨户送去,杜梅不放心二愣子一个人,让大丫一路跟着,顺便把钱收回来。
炎炎夏日能用上冰是件极奢侈的事,价格自然也是极昂贵的,三尺见方的一块冰要卖一吊钱。牛二过了巳时来收钱,他数也不数,顺手拿出五吊钱给了杜梅。
“给我的?这……是不是太多了?”杜梅惊诧,他们前前后后忙了两个时辰不到,就能得这么多钱,杜梅心里觉得有点不踏实。
“不多不多,你摊子里人气旺,一天就卖了二十块冰,其他镇上三五日也卖不上呢。照这样下去,日后还得多仰仗你这块呢。”牛二笑眯了眼,赞许道。
“那你也不要现给我钱呢,你们摊子铺得大,花钱地方自然多。”杜梅推辞道。
“收着,收着。我这原就是本小利大的现钱买卖,我和黑泥鳅分的比这还多呢。你另外还得开伙计工钱,自己也落不下多少。再说,你马上要盖房子,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了,哪有嫌钱多的道理!”牛二蹙眉低语,将杜梅递过来的钱挡了回去。
“这还剩下块冰呢。”杜梅只好收下,转身指了指墙角棉絮包裹的那块小的。
“你留着自己用吧,我这带来带去的,都化在路上了。”牛二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挥挥手。
牛二走了,去别的镇上收账。杜梅拿出一吊钱,分给大丫和二愣子。二愣子出苦力多,杜梅给了他六百文,大丫则有四百文。
他俩都是头回一次见这么多工钱,大丫接过钱,高兴地直摸眼泪:“梅子姐,我爹娘的病有救了!”
二愣子大概长这么大,头回看见靠自己干活挣的钱。他兴奋地手舞足蹈,不知道把钱收在哪里是好。
“你回家,把钱交给你娘保管,万不可胡乱花销了!”杜梅不担心大丫,只单单警告二愣子。
“那不行,交给我娘就拔不出来了,我自个能管!”二愣子低头将钱从一个口袋倒腾到另一个口袋。
“今儿这钱虽来得快,但满打满算,也只能挣一个多月。你要攒起来些,不然到了夏末,麦子吃尽了,你难道又要满田埂地偷稻穗不成!”杜梅看他不成器,还不听劝,有点恼火。
“那以后的钱我都放你那里保管,我没钱了就管你要,这样总可以吧。”二愣子有点怕杜梅,再说,谁不想体体面面地做人?他也不想每日饿着肚子,到处被人又撵又骂。
大丫和二愣子两人得了钱,心里欢喜,都想在集市上逛逛买些东西。杜梅由着他们玩耍,她自己赶着牛车到医馆去找钟毓。
钟毓刚刚忙歇下,后背都汗湿了,他正净面,就见两个伙计抬着一块白莹莹的水润石头进来。
“师父,师妹送你一块冰。”杜梅既然跟钟毓学医,伙计们自然与她亲近,总是师妹师妹叫着。
“这倒是稀罕物。”钟毓刚靠近,只觉一股凉气沁人,顿觉舒爽。
“牛哥新做的生意,在我摊子里代卖,今儿多了一块,搁在摊子里白化了可惜,我就拿到你这儿来了。”杜梅笑嘻嘻地说。
“这是哪来的?”钟毓拧眉,退了半步。
“怎么了?”杜梅见钟毓面色不佳,有点紧张地问。
“这个季节不该有这个。”钟毓负手,围着冰块看了看。
“牛哥说……”杜梅将牛二说的话,原原本本跟钟毓说了一遍。
“寒山镇离这远,我虽去过几回,却不知道寒冻山原来是这个意思。”钟毓听完杜梅的话,略点了点头。
“师父,这冰
要送到你屋里去吗?”一个伙计问。
“不了,就搁这吧,夏日过分贪凉也不是好事。梅子,下次不要送来了。”钟毓转身走入后堂。
“哦。”杜梅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在书房,杜梅描述了春芽娘的病情,又说了自己处理的过程,钟毓听了,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杜梅在书架上拣了两本伤科的书,准备带回去细细看。
“梅子,这冰的生意,你掺和了多少?”一直坐在书案后面沉思的钟毓突然问道。
“这……这生意做不得吗?”杜梅心下一惊。
“你只需实话实说。”钟毓隐在书架的阴影里,脸色凝重。
“我只是帮着牛哥在摊子里卖,他付我三成利钱。”杜梅觑了一眼钟毓,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般低头说道。
“当真?只是这些?”钟毓面上缓和了些。
“我还帮他登记预定。”杜梅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