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回到宋府,已很熟稔,她穿花拂柳,径直到了水屋。却见凤仙陪着位一身素衣的女孩坐在屋里,时不时低声劝慰一两句。
她心里不免猜测:“这是小莲吗?”
“梅子,你可来了,小莲的娘没了,可怜见的,你快劝劝她吧。”凤仙见是她来了,忙站起来,拈着丝帕按了按眼睛。
“杜姑娘好。”小莲两眼通红,肿得如桃子一般,她起身垂首福了福。
杜梅打量眼前的女孩,约莫二八年纪,身材娇小,皮肤略黑,穿着件淡白的斜襟襦裙,只袖口上绣着浅蓝色的云纹。她虽丧母不久,但回到宋府,她还是得按规矩行事,断不可戴孝给主家添晦气。
凤仙算是通情达理,体恤下人的,她与小莲在相互扶持,虽名为主仆,实则姐妹情深,自然要陪着掬一捧同情泪。
“节哀顺变,小莲姐姐还需爱护自己的身子。”杜梅不禁眼眶湿热,她走上来,握着她的手。杜梅也失了爹,此中苦楚,她最是明了。
“嗳,都别苦着了,坐下喝茶。今儿,你去探监,情形如何?”凤仙岔开了话头,麦冬一早禀报过,杜梅因去探监,会迟点来。
“这事怕是难呢……”杜梅蹙眉,把监牢里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嗳,世道艰难,入了那里,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凤仙听说杜梅光探一次监,就花了四五百两银子,不由地叹了口气。
“若是花钱能把这事平息下来,倒好了。”杜梅喝了口茶,幽幽地说。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俱都没遇见过这种事,没有啥有用的法子,只是干着急。
杜梅将艾灸之法教授了小莲,又将饮食忌讳告知了她。杜梅惦记着告诉牛黑两家监牢里的情况,吃了午饭,她冒着正午的烈日回去了。
酷热难当,柳更生将杜梅送到射山镇,就折返了。牛二家里门庭若市,狗剩和八斤每日都来帮衬,虽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总有些道听途说,真真假假的消息可以传递。
庞氏带着小宝每日也要来坐坐,黑蛟龙在的时候,她可以恣意撒泼发狠,但当真到了这般境地,她也只是个地地道道乡下妇道人家,整日惶惶,全没了主意。
杜梅的到来,让两家人都有了新的期盼。杜梅自然隐去了黑蛟龙在牢里被打破头的事,只告诉他们,一切都好。
闻听此言,一屋子人高兴地叽叽喳喳不停。杜梅悄悄拉了下牛三的衣角,转到避人的角落。
“怎的了?”牛三还沉浸在松了一口气的兴奋中,见杜梅一脸严肃,狐疑地问。
“牛哥和黑哥都不在家,庞嫂子有小宝牵绊,又是个妇道人家,你母亲和嫂子都经不住吓,日后,牛黑两家就指着你一个男子汉了。” 杜梅沉声说。
“难道……难道还有其他不好的事不成?”牛三陡然觉得肩上被压了沉甸甸的担子,他本能地觉得杜梅还有坏事要说。
“牛哥让我告诉你,他把钱藏在他床下的砖头底下了。”杜梅朝四下里警惕地看看。此时,牛二入了
大牢,今非昔比。怪只怪当初卖冰挣了钱,太过招摇,如今,只怕隔墙有耳,被黑心肠的人惦记。
“一人藏物,十人难寻。他还真能藏!”牛三挠挠头发。
“这可都是你哥的血汗钱,断不可胡乱花销了,他可等着这个救命呢。”杜梅知他是被宠大的,并不知道家业艰难。
“我晓得其中厉害,断不会与旁人说的,你放心吧。”牛三连连点头。他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这几日牛二出了事,倒硬生生把他逼着当家拿主意了。
“这便是了。”杜梅见他似有长进,也就不嗦了。
两人说完了话,正待回堂屋去,就见黑蛟龙的两个跟班,二蛋和金刚急匆匆地来了。
“你俩这是做什么去了?”杜梅见两人风尘仆仆,鞋子和裤脚上全是白花花的尘土,仿佛赶了很久的路。
“梅子,你在啊,刚好想找你呢。”二蛋举用胳膊,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自打牛黑二人出了事,不光这两家人无比相信杜梅,就是他们的跟班也大多服气,全凭她做主。
“出什么事了?”杜梅站在屋檐下,焦急地问。
“是这样的……”两人渴得喉咙眼冒烟,等不及新倒的茶水,端起狗剩和八斤的杯子,一气牛饮。
“这不,我俩闲着无事,心里也为两位爷担心,刚巧衙门里的官爷没劳力,在我们镇上招人,我俩一合计,就去了。想着看看寒冻山里到底藏着什么金疙瘩?引这么多衙门里的人来。”喝了水的二蛋拿起蒲扇一阵猛扇。
“你道咋的?还真给我们兄弟俩看出的点门道来。”金刚接口道。
“哎呀,急死个人了,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八斤不耐烦地骂了一声。
“急啥,这不是马上就说到了嘛,他们找的就是这个。”二蛋朝八斤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头包裹的东西,一层层打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滩白花花的石粉夹杂着小石子。
“这是什么?”杜梅蹙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