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都送了二踢脚和挂炮,堆了一屋子,杜钟和杜家锁每人放了三个,算是催请。乡人过日子,多以看日头为准,这难免有些偏差,所以主家办酒席时,要放催请炮仗,意在告诉客人,时间差不多了,该来坐席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杜世城和魏氏空着手,姗姗然进了院子。
这时,除了钟毓、叶丹、废稿和宋少淮,其他男人都在院子外放二踢脚,一时间,噼啪声震天响,红纸屑铺满了院子前的空地。
屋里桌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菜,杜梅忙得不可开交,杜家锁和杜钟帮忙安排来客座位,男客坐了东边的桌子,年长的女客坐在西边的桌子。
年轻的,不拘男女都坐在厨房里,老头和春芽有了婚约,按说婚前是该避嫌不见面的,但今日凑巧了,两人都到杜梅家做客,所以只得一个坐在堂屋,一个坐在厨房里。
男桌上,已经将烧酒斟满,钟毓和叶丹不胜酒力,只象征性地倒了一杯,牛二和黑蛟龙伤势初愈,杜世城咳疾未好,杜桃便给他们三人各泡了杯茶。
女桌上,倒的是水酒,也就是兑了水的米酒。凤仙颇有些酒量,闻着酒香,不禁倒了一杯。其他人也都跟着倒了,应应景。
杜樱和杜桃负责上菜,一会儿工夫,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红烧鸡、酸汤鱼、麻辣野兔、梅干菜扣肉、干切牛肉、四喜丸子、双椒溜猪肝、蒜泥黄瓜、清炒空心菜、蒸茄子、肉片豆角,干椒南瓜丝,冬瓜大骨汤。
端起酒杯,推杯换盏,瞬时拉近了距离。按说乡下不过是杂粮酿的酒,滋味自然没法和中书令府内的美酒相提并论,但宋少淮偏偏喜欢这种纯净的不掺假的粗犷味道。他嫌酒盏喝得不过瘾,竟然要用碗来喝。
杜梅劝了一回,见他执拗地不听,只得依他,拿了粗瓷大碗给他。
魏氏自打分家后,杜世城病了许久。他的胃口跟着变差了,魏氏平日不敢做什么重口味的菜。今日看着满桌的菜,心里很不是滋味。
魏氏嘴上不停地吃,心里打着小九九:“二房这些丫头片子,不知得了什么宝,居然这么快造起了这么大的院子和屋子。想当年她和当家的,带着三个儿子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很多年才造了房子,院子还是隔了一年才砌的。”
魏氏思及此处,不禁想起了大金,周氏为了几块砖,被族长在祠堂动用族规打了一顿,而她的长房长孙杜栓,则跑得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再看她最偏心的三房,因着三金醉心读书,谢氏不知吵闹过多少次,最后连杜杏都离家出走了。
想到这,魏氏不禁眼泪汪汪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孙儿啊,人家有屋住,有饭吃,乖乖,你在哪里啊!”
一桌人正吃得高兴,凤仙喜欢水酒的甜香味,不知不觉中多饮了几杯。突然听得她大放悲词,心里一紧,瓷酒盏脱手,掉在地上碎了。
“啊。”喝了酒,她身体发热,突然发生的变故,令她霎时出了一身汗。
“怎么了?”杜梅闻声,从厨房里出来。
“世城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尹氏面色难看地拉了拉魏氏。
坚持让杜梅请魏氏的,是尹氏。这要在这大喜的日子触了霉头,自己真是难堪了。
“阿奶,你这是做什么吗?”杜梅柳眉倒竖,她好心请她来吃饭,这会儿在这不合时宜地哭,是想找她的晦气呢。
“要你管,我吃的是我儿子的,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魏氏梗着脖子说,她想明白了,肯定是他儿子留下了钱财,要不然,光凭几个丫头能挣出五间大屋来?
“你!”杜梅看着堂屋里,原本热热闹闹吃喝的两桌人都停了下来,她只得咬牙忍下来。
可是有人不能忍:“我的儿啊,你这一窝败家的,把你留下的钱都祸祸了,等明儿,她们一个个嫁出去了,谁管你的遗腹子哦!”
魏氏越哭越觉自己有理,索性扯开了嗓门嚎哭。
“你这婆子,真是无理的很!”牛二本想安分吃完了就回家,不料被搅了兴致。
“你一个下人,还想管我的事!”魏氏抬眼一看牛二穿着短打,一脸鄙夷地说。
“杜家阿婆,今儿是梅子高兴的日子,你是她阿奶,不说替她高兴,还这样哭泣,实在太煞风景!”叶丹冷声说道。
“她们将来都是要嫁人的,白糟蹋了我儿子的钱!”魏氏理直气壮地说。
“娘,二金挣的钱都交给你了,我绣花攒下的,也花在他身上。现下,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梅子一点点挣出来的,难道你宁愿看我们娘几个挤在一个屋里过苦日子,也见不得我们好过?”许氏平时不言不语,从来没顶撞过她。如今她为了女儿,生平第一次说了重话。
“翻了天了,你这是教训我?”魏氏扬手就要打。 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