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杜梅扬起瓷白的脸,眼角眉梢还挂着笑意。
“老王庄的来抢水了!”杜桃神情慌张地丢下篮子,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每家出一个劳力带着家伙什到坝口去!”杜怀炳一路敲着铜锣,在村里高声吆喝。
“你们看着杜松,我去!”杜梅闻声,拿起墙角的锄头,疾步出了院子。
“啊呀,姐!”杜桃跺脚,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
“梅子……”许氏听见院外闹咋咋的,急急出来,就看见杜梅拿着锄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子呢。”杜钟拿着铁锹在院外探进头来问。
“钟叔,我姐去坝口了!”杜桂似见了救星,冲到门口说。
“还是来迟了一步,我刚想着让杜树替她去。”杜钟懊恼地说。
“这可怎么办?”许氏意乱神昏,心里怕得砰砰直跳。
“二金家的,你别担心,我这就过去,定会护她周全的。”杜钟见许氏脸色煞白,不免出言安慰道。
“她钟叔,谢谢你啊。”许氏连忙行礼,心里稍定了定。
杜家沟是百年家族,紧挨着射乌山和射山湖,依山伴水而居。射山湖是十里八乡的水源源头。想当年,为了惠及乡邻,杜家沟祖辈深挖了一条大沟,风调雨顺的年月里,周围村子都能共享水源。
夏季发生旱灾是常有之事,杜家祖上为了自保,修有拦水大坝。这坝修得有四五层高,视旱情严重情况开坝放水。多少年都是这样,渐渐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半个月前,因为附近几个村子陆续断水,已经接连放了两次了。由于每个村上都想自己多留下水,各自拦截下一部分,到了离射山湖最远的老王庄,水就愈发紧张了,现下已经到了人没水洗澡,牲畜没处喝水的地步了。
老王庄的老族长王根发虽在世,但已不主事,都是他的儿子王有财代管。他约莫四十出头,经不住村里年轻后生的撺掇,领着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想要强行开坝放水。
坝口上,一边站着老王庄二十多个拿着铁锹的年轻气盛的愣头青,他们簇拥着一位中年人,另一边站着杜家沟百多号男女老少,他们手里拿着铁锹、锄头、粪勺、镰刀,甚至还有扫把,两边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杜钟在人群里找到杜梅,皱眉道:“谁让你拱到前面来的,快站到女人堆里去!”
“钟叔,不会有事吧。”杜梅用手搭着凉棚看向对面。
“这可说不准,你没看他们都拿着铁锹,瞧着是玩命的架势。”杜钟将杜梅拉扯到身后。
“梅子姐,到这里来。”大丫在后面拉她的衣裳。
“咦,你今天怎么没去卖凉茶?”杜梅退到妇人们一处,小声问道。
“荷叶、金银花都用完了,本想今天去采荷叶,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大丫皱眉,压低嗓子说。
“地里的苦瓜也干得不行,都不开花了,我看不如算了,凉茶别卖了。”杜梅想起昨日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似乎有了新主意。
“那怎么行……”大丫急了,杜梅信任她,把摊子托付给她,她倒好,把生意做关门
了。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整,就听见前面传来杜怀炳凝重的声音。
“对面,谁领的头啊?”杜怀炳站在人群最前面,向对面喊话。
“我们是老王庄的,没谁领头,我们要水,要吃饭洗澡!”对面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大嗓门喊道。
“半个月前,我们已经放了两次水,足够十里八乡用的,怎地偏你们没有!”杜怀炳挺直了腰板,负手说道。
“水都被上游的村子拦住了,我们怎么可能有!”另一个敞着怀,露出大肚腩的男子不耐烦地大叫。
“你们应该跟上游的村子交涉,就算你们今儿砸开了坝,放出了水,还不是被人家拦截了?”杜怀炳不急不躁地说。
“您话说的好听,现在哪个村子不把水当钱用!”领头的王有财气恼地说。
“你是王老根家的小子吧。”杜怀炳一眼就看出来了。
“里正,您认识我爹?您别怨我们无理,我们也是被逼的呀。”既然被认出来了,王有财只得跨出一步说话。
“好歹你还承认我是十里八乡的里正,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非要动武!”杜怀炳的语气不怒自威。
“咱村里吃水都困难,光耍嘴皮子有用吗?”一个瘦高个的男人质疑道。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
对面一片哗然,群情激愤,大有一声令下,就抢砸大坝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