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鸡鸭鹅完全不敢下田,硬是被人撵下去,一下子受了惊吓,在田里狼奔豕突地乱窜,把好好的稻谷踩踏的不像样子,而且它们根本不会捕食蝗虫,反而把稻穗吞吃了大半!”杜怀炳想起这些日子村人做的荒唐事,笑着摇头。
“竟有这样的事?”阳光刺目,沈章华眯着眼看田里的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啊。
“还有更搞笑的呢,有户人家的鸡受惊了,到处飞,一家子满田埂追它,硬生生白瞎了半天工夫。”说到这里,杜怀炳脸上的笑容愈深,眼角刻着岁月的痕迹。
周氏那日在杜梅家碰了壁,她就突发奇想,反正鸡鸭都是家禽,杜梅家的鸭能捉蝗虫,她家的鸡也能。结果为了捉那只胆小的鸡,彻底沦为全村的笑柄,让乡人们在现下如此苦闷的时候,还能乐上一乐。
“如此说来,倒要好好看看这群神鸭了。”杜怀炳的话勾起了沈章华的好奇心。
“可不是,尤其是那只大白,可了不得呢。”杜怀炳遥遥指了指。
“我只见过鹅是白色的,鸭不都是褐色的吗?”沈章华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鸭子,正跳起来啄蝗虫。
“乡人们也这么疑惑过,可我亲自验实过,确是鸭子无疑。”杜怀炳豪气地碰了下胸脯,打了包票。
“这倒不打紧,只要能治蝗,是鸭是鹅却是不管的。”沈章华加快了脚步。
“杜梅,你来一下。”杜怀炳满脸笑意地朝杜梅挥手。
“怎么了?族长。”杜梅摘了帷帽,露出粉白的脸。
沈章华一见杜梅的模样,神思一晃。上次见她还是初春,她为了她娘,满脸毁天灭地的仇怨。而此时再见,却是眉如远黛,唇若涂丹的豆蔻少女,一双剪水秋眸,灿似暗夜的星辰,密密的睫毛挺翘,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
寻常人家的姑娘生怕晒黑了,哪里肯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外面劳作,而杜梅饶是这般被烈日炙烤,依然肌肤雪白,因着出汗的缘故,脸上染着红晕,散发着糯米团子般润泽的光芒。
“咳咳咳,县老爷,你看……”杜怀炳轻咳了一声。
“啊,嗯,这个极好,梅子你同我说说详情。”沈章华收回心神,只他的耳后不经意地红了一片。
“回禀县老爷,用鸭子灭蝗也是我们姐妹情急之下想出的法子,它们比人工快,又省了喂养的粮食。”杜梅屈身福了福,方才开口道。
“成效如何?”沈章华望望周围的田块,确实有些不同。
“梅子这法子真是好的不得了。瞧瞧,我这稻叶都比旁人家的好得多。”方氏笑眯眯托住自家的稻叶,与隔壁田里的比。
“还真是。”沈章华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没用鸭子灭蝗的地块,嫩稻叶和稻穗都被糟蹋了不少。
“县老爷,您且上马,就这整片的田里,打高处放眼望过去,明了得很。”杜怀炳信心满满地牵住缰绳。
沈章华依言,翻身上马,果然从高处俯瞰,优劣立现。整片的稻叶盖不住泥土的,一定是人工捉虫,而在
风中能荡起绿色的波澜的,肯定是鸭子的功劳。
“这我就纳闷,为什么梅子家的鸭子做得了灭蝗,旁人的家却是不行?”沈章华下了马,皱眉问。
“梅子家的鸭子打小就聪明!”方氏抢着说。
“呵呵,这不过是机缘巧合。我早就打算将鸭子放到河滩上养,从小训练它们听懂召唤的声音。再说,我家鸭子一直放养在河滩上,吃的是鱼嘴口的小鱼小虾,那都是活物,所以它们见着长翅膀的蝗虫,并不会像喂稻谷的圈养鸭子那般,容易受惊害怕。”杜梅轻声软语,娓娓道来,如同一缕盛夏的凉风,带来丝丝舒爽。
“原来如此。杜梅,你可愿来助本官一臂之力?”沈章华默默点点头,扬眉问道。
“我?”杜梅不可置信地用手指反指了下自己。
“我也不瞒你们说,整个清河县都遭了蝗灾,虽你们杜家沟是第一处,可却不是最严重的!”沈章华面色沉静,虽无波澜,却是暗潮汹涌。
“我们这还算是好的?”杜梅心中一沉,看来这场蝗灾真是百年难遇的了。
“杜族长是个很有见识的人,他带领你们在蝗灾刚起的时候,就决绝扑杀,扼杀了它们无尽的繁衍。”沈章华看了眼杜怀炳,杜家沟屹立百年,不得不说,每一任的族长都功不可没。
“难道还有村子不敢灭蝗?”杜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老王庄的人看着凶悍,遇到小小的蝗虫却是怕得要命,又是烧香又是祈福的,白白耽误了许多工夫!”杜怀炳心里纳闷,王老根现虽不主事,但应该还没老糊涂到让旁人牵着鼻子走啊。
“这听着确实是不可思议,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需要你帮忙!”沈章华满含期待地望着杜梅。
“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实在不知能帮县老爷什么。”杜梅垂眸,欠身行礼。
“我要你带着鸭群到各村去灭蝗!”沈章华两眼神采奕奕望着杜梅。
“这……”杜梅没想到这些,甫一听到他的话,有点反应不过来。
“放心,县衙不会叫你白忙,一亩田贴补你一升粮食或10文钱,你看这样如何,能接受吗?”沈章华生怕杜梅拒绝,赶忙提到了报酬。
“不是钱的问题,清河县方圆百里,我不过百多只鸭子,怕是做不好啊。”杜梅在心里粗粗算了笔账,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