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香云纱在昏沉的天光里,颜色由亮转暗,如同此时窗外深蓝色的天幕,而那些袖口和腰间挤挤挨挨的珍珠,在暗色里散发出温润明亮的光泽,像极了满天闪烁的繁星,衬得轻舞面如白玉,莹润无瑕,宛如九天神女下了凡尘。
“好美啊!”桃红看痴了,喃喃地说。
“真的?”轻舞提着裙子,小心地转了转。裙摆旋出了一个圈,珍珠的光芒随波流转,闪耀明灭,美不胜收。
“这两丫头,叫她们请人吃饭,却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叶青已经坐在饭桌上,却还不见其他人来,夏婆子有点恼桃红柳绿久不回来,遂嘟嘟囔囔亲自来请。
“哎呀,你们咋不给杜姑娘点灯,真是活昏了头!”夏婆子推开虚掩的门,见四人傻傻地站在昏暗的屋里,她眯着眼方才认出桃红柳绿,难免开口责备道。
“就来,就来!”桃红柳绿这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忙用火折子点了灯。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夏婆子这才看见穿着新衣的轻舞,她瞪着浑浊的眼睛上下瞅瞅,惊叹道:“轻舞姑娘,你……你这衣裳太漂亮了!”
“都是梅子做的好!谢谢。”轻舞屈膝向杜梅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我哪里当得了这样的谢。文澜姐天生丽质,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杜梅忙上前扶住轻舞。
“婶子,你怎么来了?”柳绿转头问夏婆子。
“你还问我呢,我让你们来做什么事的?”夏婆子恼睨了她一眼。
“欧呦,瞧我们只顾看新裙子了。梅子、文澜姐,我们该吃晚饭了。”桃红拍了下脑门道。
“你们先去,待我去换下这件衣裳。”轻舞提起裙摆,急急地进屋去了。
“明日就是三日之约了。梅子,你可将衣裳做好了?”叶丹搛了块排骨,放在杜梅碗里问道。
“嗯,刚刚做好,你是掌柜,要不要过过目?”杜梅抬眸看他。
“不了,我也不懂这些,你做主就好,我信你。”叶丹瞥了眼低头吃饭的轻舞,摇摇头说。
“文澜姐的衣裳做得差不多了, 明日我也打算回去了。”杜梅扒拉了口饭,向叶丹说。
“你不来看我比赛了?”轻舞一听杜梅要回去,心里立时涌上一阵酸涩来。
“文澜姐,你琴音清丽,舞姿优美,诗词更是濡染多年,我相信你此次一定能胜出的!”杜梅伸出一只手,轻轻握着轻舞的柔荑安抚道。
“嗯,谢谢你梅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定不辜负你在那些衣裳上用的奇思妙想和劳作的辛苦。”轻舞微微颔首,感激地说。
这夜,杜梅将衣裳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方才用包袱皮包了起来,为了配那件蝴蝶牡丹的苏绣襦裙礼服,杜梅用同色棉布绣了块帕子,图案就是缩小的蝴蝶牡丹。
轻舞什么也不做,只一直陪在一旁,絮絮地说些女孩子的悄悄话,她很珍惜与杜梅的友谊,不仅因为杜梅不遗余力地帮她做衣裳,更在于她真的把她当朋友,并不因为她出身卑微而瞧不起她。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第二天天蒙蒙亮,春香馆的马车就来了,车夫大概起早了,骂骂咧咧地拿牲口撒气,惹得马儿不住地嘶鸣。
“我走了。”吃了早饭,轻舞眼眶发红,悄声和杜梅告别。
“嗯,你的衣服只自己保管着,莫让旁人瞧了去,不然到时被有心人仿了,怕是会失了惊艳。”杜梅叮咛了一番。又另拿出一吊钱赏了小檀,让她细心照顾轻舞。
“这一去,我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你?”轻舞哽着嗓子说。
“怎么就像你说的这般不能相见了?日后,我若得了闲到江陵城来,一定去看你!”杜梅笑着安慰她。
“好,我等着你。”轻舞见她笑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伤感下去,遂吸了下鼻子,勉强笑了笑。
轻舞抱着古琴,杜梅帮她挎着新衣裳包袱,小檀则拿着其他一应物品,桃红柳绿也来搭把手,将七七八八的东西送上了马车。
隔着窗幔,轻舞和众人告别,她看见叶丹立在屋檐下,晨光给他镀上一层微润的光晕,令人极想亲近。她到底忍不住分别的不舍,眼泪随着嗒嗒的马蹄声,扑簌簌地掉下来。
“姑娘,别哭了,若让妈妈见了,又要不喜了。”小檀怯生生地说。
“知道了。”轻舞掏出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抹了。她终究还要在那腌臜地里苟活下去。
送走了轻舞,杜梅也拿着昨晚就收拾好的包袱,和落梅轩的众人告辞了。
“梅子,你就不能多待些日子?”桃红接过她的包袱,万般不舍地说。
“咱们乡下刚遭了蝗灾,如今田间地头的活多呢,我出来好几日了,也该早些回去。”杜梅抱歉地说。
“我听叶掌柜说,乡下的蝗虫就是你领着鸭子灭的,真是了不起!”柳绿朝杜梅竖了竖大拇哥。
叶丹不知被什么事牵绊住了,这次他没法同行,甚至没来送杜梅,只派石头赶着马车送她回去。
因着早上送轻舞耽误了些工夫,杜梅和石头晌午饭只在路边的茶摊,就着热茶吃了些夏婆子给他们烙的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