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本意,想自个卖,这样价钱高些,可我在清河县一没店面,二没人手,眼下只好兑给旁人卖。”杜梅蹙眉,叹了口气。
“兑的价钱虽低,但南街铺面的租金异常昂贵,若只靠赚那么点差价,怕是还抵不上房租和人工呢。”沈章华设身处地地替杜梅着想,诚意相劝。
“也只好如此了。”杜梅想想他说的话也有道理,遂点点头。
“还有桩事,我十分对不住你。我之前承诺你,鸭群灭蝗,一亩田奖励一升稻谷或十文钱,可现下外地灾民泛滥,施粥的粮食尚有缺口,我暂时兑现不了了。”沈章华有点内疚地说。
“我的倒是不着急,只茂达叔的,你若有了钱粮,早些兑给他,他家里有近两百只鸭子,吃起粮食来怪吓人的。前些日子,他送了个记账的本本给我看,我誊抄了一份,改日送来给你过目。”杜梅惦记着钱茂达的嘱托,今儿说起,她便帮着提一提。
“这个就不看了,你报个田亩数就行,总归大数在那里。”县衙里自有一本账,扣掉白山镇的,都是他俩做的活,沈章华心里明白的很。
“茂达叔是六百五十三亩,我是四百八十六亩。”杜梅的记性特别好,对数字又敏感,一般看过的都不会忘记。
“县丞,你先记下来,等赈灾的钱粮下来,优先付给他们。”沈章华低声吩咐道。
“赈灾的粮食还没下来?”杜梅疑惑地问。
“今年的蝗灾特别严重,南边又叠加了旱灾,圣上得先紧着重灾区拨付钱粮啊。”沈章华摇摇头,眉心紧拧。
“等上头层层划拨,赈灾的粮食没有小半月是到不了我们县衙的,县老爷现下把县衙的存粮都舍出去了,恐怕还是熬不过七八日。”提到这个,县丞满脸愁容。
如今,清河县开着十五个粥铺施粥,可对于越来越多流落到这里的灾民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街面上时常发生抢夺粮食和钱财的事情。
清河县的衙役有限,每天为抓捕这些作乱的流民,累得精疲力竭。为此,县衙的大牢里人满为患,更有甚者,有人为了混个肚饱,故意被抓去吃牢饭。
衙役后来无法,只得每次抓住了,打上一顿就放。由于责罚不重,他们很快发现,这些贼中不光有外来人为生计铤而走险,还有本地人趁机浑水摸鱼。
今日一早,沈章华决定将施粥一天一次,改成一天早晚两次,若是能吃饱肚子,谁还干偷鸡摸狗的营生,所以今儿街面太平不少。只这样一来,本可以维持到赈灾粮到来的存粮很快就要见底了。
“我粮铺里有些余粮,若你们急需,倒可以先暂借。”杜梅与沈章华打过好几次交道,他还救过她母亲,她知他是个可以信任的好官。
“此话当真?”沈章华多日紧锁的眉头,因为杜梅的话,渐渐松弛下来。
“我舂米的人力有限,你要多少?我好同他们讲,每日多做些。”杜梅本是性情爽快的人,她昨日亲眼看见老林和老王他们过得艰难,现下沈章华施粥,做的是大好事,她手上有粮,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就按十日算,十五个粥铺,一天两顿,怎么的也得十几二十石粮食。”县丞扳着手指算着,他眼角余光偷瞄着杜梅,生怕她嫌多反悔。
“这点粮食,我还是有的,另外要不要杂粮面?多蒸些馒头窝头,挨饥。”杜梅将铺子里的稻谷粗粗盘了盘,抬眼问道。
现下她铺子里的粮价虽没有大幅涨价,但仍然实行限购。射山镇人渐渐适应了,对缺粮的恐慌比旁处淡得多。
“这……这自然再好不过了。”沈章华听了杜梅的提议,心中十分高兴,迅速和县丞交换了一个眼神。
“啊呀,若是加上粗粮馒头,县衙的米还能多维持几日。”县丞一脸欢喜。
“那明日我先送些玉米面高粱面,还有白面来。因粳米要现舂,需等上三五日。”杜梅思忖道。自是安排得井井有条。
“乡下若是能再收购些南瓜和玉米碴子,混在粳米里熬粥,就能更稠些了。”县丞被杜梅这么一说,倒想了个点子。
“这简单,我回去和族长说说,让他帮忙。不过乡下日子也不好过,想要多,恐怕也没有。”杜梅虽应下了,可也告诉他们,不要有太大的指望。
她家的日子算是好的,村里有的人家,现在就把春天收的麦子吃光卖尽了,如今只能靠吃南瓜玉米碴子和野菜填饱肚子。就算过日子有把握的,因遭了蝗灾,担心秋收减产,眼前也不敢卖太多的闲粮。
“不管多少,有些总是好的。”县丞数了两吊钱,递给杜梅。
“我代族长收下,到时候多退少补。”杜梅并不推辞,将钱装在荷包里,这回去要给族长的,总不好叫族长垫钱收粮。
“谢谢梅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沈章华由衷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