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日闷在家里,只是瞎担心你的生意,怕你吃亏。”黄一平摇摇头说。
“师父,你别担心了,就算粮铺开不下去,我还可以和大丫去卖吃食,卖糖人,总归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杜梅挺了挺腰身,掷地有声地说。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胆怯无措的女孩儿了,她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希望,无论将来的路有多泥泞崎岖,她都有信心一直走下去。
“师父现在已经过的很好,有衣穿,有饭吃。我们不图大富大贵,只求你们好好的,大丫往后就跟你做事,我和你师娘都放心。”黄一平语重心长地拍拍杜梅说。
“嗯。”杜梅乖巧地答应。她有些贪恋此刻如山的父爱。
一会儿大丫母女三人也来了,杜梅陪着他们说了半晌话,眼见着日影西移,她便告辞回去了。
她拎着鲜藕和石榴回了家,另一份也是给她师父的,节礼总要四样,图个吉利。
马车架子倚在墙边,石头大概饮马去了,小母牛拴在牛棚里,家里一切井然有序。
许氏从厨房探出头来,关切地说:“吃饭了吗?”
“吃了,在师父家吃的。”杜梅笑着走进厨房。
厨房里弥漫着肉香,许氏杀了一只大公鸡,正在锅里焖着。另一个锅里则烧着梅干菜烧肉。案板上还有一条已经清理干净的半大鲢鱼。
“娘,我来做鱼吧。”杜梅挽起衣袖。
“嗯,我把蔬菜洗洗去。”许氏解下围裙,扑打了下身上的细尘。
“杜桃和杜桂呢?”杜梅问道。
“桃子和村里的孩子到山里捡毛栗去了,桂子陪小松呢,他现在长大了,调皮,一个不留神就会从床上掉下来。”许氏指指大屋,欣慰地说。
许氏挎上篮子去了河边,杜梅则在家里做酸汤鱼。
坛子里有现成的酸豇豆、酸笋子,许氏为了过节,还特意提前泡发了豆芽,杜梅见此又取了些雷蘑干泡上。
砍头、剔骨、剥皮,将鱼肉斜切成薄片,淋几滴烧酒去腥,又用盐和蛋清腌制待用。杜梅动作娴熟地将鱼头剁成小块,和鱼骨鱼皮一起,加姜片、酸豇豆、酸笋子放在小炉子上慢慢熬煮着。只等一会儿人快到齐了,再下鱼片和豆芽雷蘑,到时一锅浓白如乳的酸鲜鱼汤就好了。
“好香啊,姐,是你在做饭吗?”杜桃拎着个鼓鼓的布袋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嚷嚷道。
“瞧你成什么样了,赶快洗洗去,过会儿钟毓舅舅就来了。”许氏跟着进来,瞧见杜桃身上沾着灰尘,头发也被树枝划乱了,蹙眉道。
“哦。”杜桃慌忙丢下袋子,打水到下房去洗澡。
锅里的梅干菜烧肉和红烧大公鸡都好了,杜梅洗了锅舀水煮饭,在饭锅上蒸了两个大紫茄子。
许氏帮杜桃擦干湿漉漉的头发,此时晚霞烧红了天际,一轮红日将坠未坠,颤巍巍挂在天幕上。这时在地里劳作的人们都回了家,杜家沟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次第飘散开来。
杜樱赶着鸭群回了,石头牵着两匹刷洗得干干静静的大马也跟着进了门。杜梅打发杜桃去请杜钟父子过来一起过节,今儿钟毓舅舅要来,人多热闹些。
钟毓为买礼物耽搁了,多少年没过过节,天长日久心里也就淡了。如今杜梅特意来请,他是舅舅呢,总不好空手去。
他换了身新衣,在街上悠悠荡荡转了一下午,却不知买什么好,见时辰不早了,最后只好折回医馆包了两瓶新熬制的雪梨膏,他想着,秋天干燥,就算不咳嗽,兑了温水喝,也是好的。
钟毓来的时候,天色有了暗影,杜梅正在厨房里端菜,好烧大公鸡,梅干菜烧肉,干煸四季豆,清炒藕片,凉拌黄瓜,她又拍了两瓣蒜切碎,揭开锅盖倒在蒸熟的茄子上,淋入麻油捻了点盐,用筷子将茄子搅拌均匀。
最后上的是一盆热气腾腾,酸香味美的酸汤鱼。那酸酸的味道实在诱人,杜桂的小嘴巴里直往外冒酸水儿。
杜梅去屋里拿了一瓶烧酒,是上次腌鸭蛋余下的。
石头滴酒不沾,钟毓酒量浅,杜钟倒了一杯,陪着他慢慢抿着。其他人喝的都是青梅茶。
“秋日里干燥,吃些酸味可生津止渴。”钟毓挑了块薄到透明的鱼片尝尝,果然是美味。
“钟毓舅舅,你再吃吃这蒸茄子,入口即化。”杜梅用勺子给他舀了些。
因着蒜泥是被茄子烫熟的,依旧保持着很浓烈的辛辣的味道,和软糯的茄子裹夹在一起,浸着麻油香气,入口软脆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