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族长的命令,一旁立时上来两个男人,毫不怜惜地将抖如筛糠无力喊叫的周氏拖走了,一言不发的壮汉将皮鞭缠在手腕上,也跟着出去了。
周氏被强行绑在长条凳上,壮汉面无表情地抡起皮鞭,皮鞭挟着风,扭曲着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灵蛇,“啪……啪……”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抽打在周氏身上,一下又一下毫无遗漏,片刻间,自肩胛到小腿,无一处幸免,衣裳尽裂,血肉模糊,皮鞭每每抽打后扬起,都带出串串血珠飞溅到地上,打湿了尘土,周氏起先还呼痛惨叫,不过两三声之后,便没了动静,只剩皮鞭打在血肉上令人胆寒的噗呲声。
众人看着心惊,有胆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可那鞭子吃肉的声音一点没有放过村人的意思,一声声直往人的脑海里钻,令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忘记,每每想起,都是鲜血淋漓,血肉横飞的场景。
处置了周氏,自然轮到了谢氏,杜怀炳正要宣读判决,三金突然连滚带爬地进来跪着,小声嗫喃道:“阿爷,她已经疯了,求您留她一条贱命吧。”
三金终究是心软的人,他与谢氏是少年结发夫妻,对她亦是一往情深,当日谢氏被带走时,他佯装不闻不问,如今见大嫂挨了鞭刑,想来谢氏更是难逃沉潭之罪,他若不求情,他的孩子就要没有娘了。杜杏远走他乡,若是有一日归来,得知此事,定是要怨他的。
“三金,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杜怀炳没想到三金此时还能为不守妇道的谢氏求情,他眼中满是威严,弯腰盯着他。
“我知道她行为不检,坏了杜家沟的乡风,可她失了孩子,自个又已经疯了,这已经算是得到老天爷的惩罚了,求族长网开一面吧。”三金将头磕在地上,涕泪横流,他心里何尝不矛盾,一边是被践踏的男人尊严,一边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若她活在世上一日,你便要承受羞辱一日,这,你能忍了?”杜怀炳只怕他一时冲动,天长日久,必定还要闹出其他的事来,到时处置起来,反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来得利索。
“嗯。”三金伏在地上咬牙应了。
“你是个秀才,往后还要考取功名,这,你也认了?”杜怀炳冷酷地继续逼问。
“我已然声名狼藉,此生再不会踏入考场半步了。”三金心灰意冷地说道。
“罢了,罢了!”杜怀炳看着跪在地上双肩颤抖的三金,叹息地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他又能说什么呢,若强行处置,反倒不好,权且当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痴人吧。
“谢族长!”三金闻言,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他当然也听出杜怀炳话里大大的失望,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鉴于谢氏放浪形骸,坏我家族名声,虽蒙三金苦求,然,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二十鞭刑,即刻执行!另,为免先人蒙羞,族谱上将抹去她的名字,死后不得葬入祖坟!”杜怀炳面色难看至极,一甩袖子道。
不论杜怀炳说什么,三金只是虔诚地磕头,魏氏在院外嚎哭,为儿子替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此求情万般不值,而杜杰捏着拳头站在门外,满眼都是不死不休的怒火,仿佛他比任何人都更恨那个给他带来耻辱的疯女人!
说话间,周氏的二十下鞭刑就已结束了,大金带着儿子把昏死的周氏抬回了家。相较于周氏的五大三粗,谢氏纤纤弱柳之姿哪里经得住二十皮鞭?她几乎连哼都没哼一声,刚挨了一鞭子,就直接晕死过去了。
杜怀炳亲自监刑,他看着谢氏被鞭打足足二十鞭子,才拂袖而去。
围观的乡人心惊胆颤,见杜怀炳走了,方才敢四散回家。这一天的杜家沟,空气里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人们默默劳作,连一向爱说闲话的妇人们都自觉的闭住了嘴巴。
谢氏身子单薄,坐月子养得白嫩,揭开后背衣裳,一片血肉模糊中,几乎可看见裸露的白骨,三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怖的伤情,一时间喉间作涌,他努力克制着,将家中的伤药给她上了,又赶到余济堂去抓药。
周氏过日子一向精打细算,家里哪有什么多余的伤药,大金只得打发杜柱杜桩赶了牛车去射山镇现买。
“二哥,我们到哪里去买药?”走到半路上,杜桩问杜柱。
“自然是余济堂了,他家的伤药最好。”杜柱扬起竹枝抽在牛屁股上。
“可,可咱娘那日刚把杜梅得罪了,你说,他舅能卖我们药吗?”杜桩拧着眉问道。
“这……这可咋办,没药,咱娘会没命的!”杜柱想着杜桩说的有理,可这药非买不可啊。
“前些日子不是有两个回春堂的伙计来村里收药的嘛,我们不如去他家看看?”杜桩偏头问杜柱。
“那也只好如此了,免得到了余济堂,被人家轰出来!”杜柱点点头答应了。
杜柱杜桩两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自以为有理,他们哪里知道医者仁心四字!作为医者,钟毓纵使恨周氏,却也不会不救她的。
两兄弟第一次出门买药,他们将牛车拴在小巷里,在回春堂门前伸着脖子张望,踌躇着不敢进去。
“两位这是要买药还是要卖药?”小平子笑眯眯地出来招呼他们哥俩。
“我们想买点伤药。”杜桩低低地应了一声。
“买药里面请,我们回春堂的伤药,止血化瘀,去腐生肌,还能美容养颜呢。”小平子口若悬河,把两个傻兄弟拥进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