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讲?”高秉延问道。
“别的不说,能让父皇看重的女子,能是一般人吗?”萧容深仍然记得那日在大殿上,皇帝决然不肯把她收入宫闱,现在看来,这个态度也就不奇怪了。
“未必,东林宗主府已经荒了十六年,皇上说是要复兴东林州,恐怕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然他干嘛不派个亲信?依我说,皇上这是做给老百姓看的,谁愿意收拾东林州的烂摊子?皇上是怕人说他误国,装装样子罢了。”高秉延说着,指尖划过笔架,引得四支毛笔摇摇摆摆。
“你是说,父皇就没想复兴东林州?”萧容深十指交错,陷入了沉思。
“有这个可能,如今皇上虽然没下令处死上官临瑞,却也没说要放了他。这就代表着,皇上还在犹豫,他一边想跟我们宣战,一边又不敢,所以派一个女人出来试试水。再说了,你看看皇上已经派到东林的人,都是些年轻人,没一个登高望重的,那些后生娃能成什么事?”
高秉延素来亲近老派官吏,尊崇些三朝元老,百家高足什么的,对这些年轻人从来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卫元熙这个小姑娘呢?高秉延眯起双眼冷笑一声:“把女人推出了做挡箭牌,亏皇上想得出。”
萧容深想了很久,高秉延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是啊,就算卫元熙再能干,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在这个是世界上是没有说话资格的,况且她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可要照这么说,派哪个女人不行,非要是她?朝廷里谁不知道,东林郡主是端亲王捧出来的。
这到底是给萧容湛拆台,还是在给他铺路?容深想不清楚。
“今晚上她来吗?”高秉延往嘴里送了块玫瑰饼。
“不来,明天父皇送她离京的时候,你大概就能见到了。”萧容深抬起头:“父皇是在防着我们的呢,他怕我们把人杀了。”
高秉延冷笑道:“防是防不住的,除非我不想杀。”
萧容深没回答他,运笔练字,他一笔字写得很好,刚劲有力。
“吕国昨日递了国书,说是他们皇太孙加冠礼。瞧瞧,人家哪头儿二十不到就已经做了五年的太子,咱们这儿还不知道大位将来传给谁呢。”
高秉延不以为然:“那管什么用?皇帝太老,皇孙太小,王爷又虎视眈眈。殿下难道没听说过一个笑话吗?使臣到吕国拜见皇帝,要签订结盟国书。守城将佐家有个小儿子,刚会说话,就问使臣,你们来吕国是要见谁啊?”
“当然见皇帝了。”萧容深笑道。
“对啊,使臣也是这样说,可孩子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皇帝,于是使臣就说,我要见你们国家权力最大的。于是小孩儿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要见的是药罐子!”
萧容深朗声大笑,将写完的宣纸揉作一团:“老皇上每天靠药吊着命,药罐子可不就是最大的?”
高秉延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上面赫然写着和郡王亲启:“这是昨日使臣私下里交给我的,他们倒是很乐意看到殿下接位。”
“哦?”萧容深撕开信封,读了一遍:“看样子,吕国这位皇太孙,未必能坐得稳江山呢。”
高秉延面上现了厉色:“殿下,这也不失为咱们的机会,能得到吕国的扶持也是好事。”
萧容深眯起眼睛,吕国的老皇帝看样子还能再撑几年,到时候究竟是四两拨千钧,还是千钧压垮了四两,都是说不住的事儿。他的前路,一点儿错都不能出。
萧容深将信笺提在蜡上烧了:“再等等,照我看,那个叫柏泉的小皇孙,未必比他几个皇叔差。让他们先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殿下高见。”高秉延嘘声附和。
萧容深抬头望了一圈儿,这房间倒是装饰的华丽非凡,但再高大的房子,再秀丽的园林都抵不上一个有实权的差事。皇帝这一招棋下的俊,今天赏套宅子,明日赏匹骏马。看起来萧容深备受恩宠,其实还是无官无职。
没有权力的皇子就是个摆设,没人会真正看得起他,就像他这个郡王的封号,不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爵位,就是不值钱。还偏偏给了一个什么“和”字做封号,说出去都让人笑话。笑话他兵不血刃得了个王爵。
“你去答复使臣,就说本王早已远离朝政,不愿插手邦国事宜。”他顿了顿,对高秉延说道:“父皇不想让本王离权力太近呢。”
高秉延神情愈发严肃,皇帝存心压制你,你就算有卫青之才,终究也会李广难封。
“殿下该想个应对之策,不能老是让人捂着。”
萧容深微微一勾唇角:“父皇既然喜欢本王不问国策,那本王就来个围魏救赵,真给他做个一字甩手逍遥王,从明儿起,本王就向父皇请旨,往后本王就随心山水,去四方游历去了。”
“游历?殿下,这个时候退,合适吗?”
“退?本王可从来没想过要退,这叫以退为进。本王游历四方,想在什么地方停留,就在什么地方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算住到东林州去,谁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高秉延一惊:“殿下的意思是,亲赴东林,给姓卫的女人一点儿颜色看看?”
“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蹦跶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