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带了画跟阮二王贺两个伙计到市上找牲口贩子,元熙则坐在熹茵堂里看着那水晶香池里的倒流香渐渐烧完。
刘天宝给她端了一杯茶,有些感喟的望着她,叫了一声三小姐。
元熙抬起头,许久没听见别人叫她“三小姐”了,自从在老太太面前坦白身世后,她连卫府都不敢登门,更别提有人叫她三小姐了。刘天宝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心里有点伤感,从前的日子多好啊,坐在店里吃点心聊天,奇珍异宝如过眼云烟。
“好久没见您了,三小姐。”
难得见刘天宝对谁如此温和,他对手下的小伙计从来都是吆五喝六的,就连对元月这个现任主子,也很少说什么亲近之语。
元熙望了他一会儿,觉得刘天宝的变化也很大,说起来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是满街跑打酱油了。
“你最近过的好吗?”元熙问道。
他垂下眼睑:“还好,谢三小姐关怀。”
“家里面都好吗?”
刘天宝顿了顿:“还没成家呢,光棍儿一条。”
“哦,是没有遇上称心的吗?回头我跟爹去说,家里年龄合适的丫鬟不少,你若有看中的,我叫爹给您们主婚。”
刘天宝没回答,他对婚姻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舔舔嘴唇:“这都是小事儿,不劳三小姐费心惦记着。”
刘天宝一向是个爽利的人,但今日不知怎么,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好像是没话找话。元熙便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咱们主仆一场,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刘天宝舒了口气,有些踌躇:“三小姐一走,这熹茵堂的生意也就淡了。我觉得没什么趣儿,就是不知道三小姐您现在还有没有……”
“你想离开二姐,跟着我?”
“嗯。”刘天宝应了一声,随即又解释道:“也不是针对二小姐,就是觉得三小姐您更……”
“行了别说了。”元熙沉默了一会儿:“你若是待不下去,回头儿我向二姐讨你,到太子府里当个什么使唤下人,你可愿意?”
“只要能跟着三小姐做事,叫我做什么都成。”刘天宝兴奋起来。
元熙微微一笑,皇帝严禁官家经商,更别提王爷太子了。但不管怎么说,她也该为容湛做些准备,容湛在练兵,虽说东林州的金矿足够支撑容湛的新军,但他私养明和三卫的银子又该从哪儿出呢?再这样下去,太子府的银子迟早会被耗干。
要刘天宝出来跟着自己做事也好,毕竟现在自己手下正是缺乏左膀右臂的时候,刘天宝虽然才华不及上阁的卢盛林,但他毕竟比卢盛林听话,也更知根知底。有他在身边也好,至少自己能安全些。元熙看着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刘天宝为了保护自己痛打六爷容润的事情。
“好啊,等二姐回来,我就跟她说。你先找个稳重合适的人接替你手上的事,别给二姐留下一个空位子,重新物色伙计怪麻烦的。”元熙道:“在来太子府之前,你先做一件事,把如今古董行的行情给我做一个大概的估算。这个就算是你的投名状吧。”
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趁着古董还能叫人大发特发的时候,多赚上几笔。皇位传承绝不会那么简单,萧容深贼心不死,其他几位爷又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者,听说四爷萧容澄再过几日就要回京了,皇上削了他的兵权,这个嚣张跋扈的四王爷更加不是什么好惹的。
想到这个,元熙便有些担心。萧容澄这个人暴戾恣睢,最不把人放在眼里,心肠又歹毒,口角又刻薄。加上他生的一副凶相,连鬓络腮胡子,吊睛虎眼,很是怕人。这位四爷的生母亡,从小是由刘贵妃抚养长大的,跟萧容深关系最好。
要是他知道萧容深的伤是中了自己的计,萧容澄能善罢甘休吗?容湛又不在京城,自己要真跟萧容澄对峙起来,便只有容润一个人可以倚重了。可容润毕竟年纪小些,虽然也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但到底不如老四嗜血残暴,他能对付得了吗?
前世的记忆中还残存着这样一件轶事,番邦进贡过一头雄狮,使臣打趣说真正的猛士是敢于骑在雄狮上战斗的。萧容澄不知真假,便跳进圈狮子的栏杆,狮子见一个人跳进来,觉得是对自己的挑衅,便扑上来撕咬。萧容澄一怒,手持利刃,只半个时辰便将狮子大卸八块。番邦使臣吓得连连磕头,称呼萧容澄为天神。
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偏偏被容湛指了一个礼字做封号,可谓是讽刺。
……
元月在集市上逛了好大一圈儿,溜得两腿跟灌铅一样痛,这才找了个茶馆坐下歇歇脚。王贺和阮二两个大口大口往嘴里灌茶,斜眼瞥着楼下过路的客商。
“二小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狐狸,咱们今儿可是把狐狸商都逛遍了。那么多好货,怎么一个也看不上?”阮二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了。
“再看看,兴许会有什么更好的。”王贺嚼着一块白糕:“过些日子,西域的商人一到,咱们再买也不迟。”
阮二喝了口茶,忽然凑到窗前,指着楼下经过的一个人:“二小姐,你看那人是不是那个典当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