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书心里还是犯嘀咕,六爷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他不肯言明,说明这里面必然有什么隐情。至于这隐情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卫东书便想把六爷的话套出来。
“公主能看上成庸,那是成庸的造化,可小儿不过是个书生,还没有个功名,怎么配得上公主啊?”
“怎么配不上啊?”容润轻松的笑道:“听说,他当年还在我二哥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他不过是没参加科考,只要应考,一定能考取功名。我还等着看咱们这位状元郎,披红挂绿的迎娶公主呢。”
六爷说罢,目光落在卫东书踌躇满怀的脸上,一时反应出他试探的意思,便匆匆告辞,不管卫东书和俞姨娘如何挽留,他都不肯多停一会儿。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院子里只剩下卫东书和俞姨娘两个人。
俞姨娘轻声道:“老爷,趁着天还没亮,您再睡个回笼觉吧。”
卫东书摆摆手,心里装着一宗事儿,他哪里睡得着啊?跟俞姨娘一起,找了个小亭子坐了下来。
卫东书叹了口气,这个家业大,也最是难当。从前说过,卫家的一切都是留给元熙的。但现在看来,就算是给,元熙也未必肯要。子嗣不争气,尤氏的一双儿女,死的死,走的走,郑氏的女儿良莠不齐,唯有一个成庸,一个元月,眼下还像个能成事的样子,可偏偏成庸这个长子对生意却一点儿都不上心。元月虽然努力,但比起元熙的天赋来,还是差了一截儿。
“老爷,您就别操心了,如今三姑娘跟太子两个人琴瑟和鸣,皇上又是最疼太子的,看在他们的情面上,都不至于让庸儿吃亏。”俞姨娘说着替卫东书揉肩,一边安慰道:“再说了,当年咱们老太太还说要把尤家的丫头嫁给庸儿当媳妇,生生叫三姑娘给搅黄了,你看看现在,咱们成庸竟叫公主看上了。三姑娘虽然不是亲生,但确是带着福报来的。公主和成庸是不是天作之合,她心里应该有杆秤,您就别担心成庸了。”
卫东书摇摇头:“倒也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在想,这个家将来要交给谁。”
卫东书说着把俞姨娘拉到怀中:“芜茗,你说说看,这些孩子里,哪个堪当大任?”
俞姨娘细细想了一阵,道:“庸儿一心科举,对生意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他自然是不成的。大小姐自然是不成,四小姐嘛,我总觉得她的心思和咱们卫家不是一路,说来说去,若不传给三小姐,也就是二小姐了。月儿虽然资质不如三姑娘,但毕竟勤勉,人也算稳重。”
卫东书抱着俞姨娘,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天我一直想着,咱们这个家,应该有个主母。”
俞姨娘一怔:“老爷的意思是,续弦?”
“不,”卫东书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把你扶正。芜茗,你心性纯善,稳重又大方,又生了咱们卫家的长子,你做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俞姨娘皱皱眉,掩住卫东书的唇:“不成。”
“怎么?”卫东书有些惊讶:“你不愿意?说话皇上就要给成庸赐婚了,公主嫁给一个庶出儿子,咱们成庸会被人嚼舌头的。”
俞姨娘笑道:“老爷,谁嫡谁庶还不都一样?皇上是看中了成庸,又不是看中了什么嫡长子的身份。再说了,您这会儿把我扶了正,那三姑娘怎么办?我若是做了正妻,三姑娘可就从嫡出变成庶女了。她如今是太子妃,太子又不在京城,正是四面受敌的时候,咱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总得让孩子少受些口舌啊?您要真有这个心思,就等三姑娘恢复了上官家的姓氏之后再说什么扶正的事。”
卫东书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头倚在俞姨娘肩上:“芜茗,你真是厚道人。”
俞姨娘笑笑,孩子嘛,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只不过是隔着一层肚皮,其实跟亲的也没什么两样。
……
“老爷,老爷不好了。”郑姨娘房里的小丫头匆匆来报:“老爷,姨娘,不好了,我们姨娘不知怎么的,突然心口疼。”
“叫大夫了吗?”俞姨娘关切道。
“叫了,可大夫说治不了,不是病,更像是被什么妖气缠住了。”
“不许胡说!光天化日哪来的什么妖气?”俞姨娘道:“我去看看。”
“慢着,”卫东书叫了一声:“不必去了。她都闹腾好几个月了,跟女人的葵水似的,每个月都得来上那么几天,你还没习惯吗?叫她闹吧,我看她还能作出什么新花样来。”
俞姨娘扁扁嘴,劝慰道:“老爷,郑妹妹虽然小孩子脾气,但您也不能总这样无视她啊?我还是去看看。”
小丫头点点头,带着哭腔道:“是啊,姨娘,您快去看看吧,这次比前几次更吓人,连四小姐都跟着发了疯。先前天师给的符水贴了撒了,全都不管用。奴婢看这次八成是真要出事了!”
“什么?连元洁也?!”卫东书愕然了一会儿:“太胡闹了,自己疯也就罢了,还带着女儿一起疯。”
隔着一扇门,卫东书都能听见里面郑氏和元洁的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