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婚以后,元熙已经很久没能在紫宸阁的回廊里坐坐了。坐在院子,能看满院风雪。北国风光便是如此,冬日里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如永夜一般。
菊香往手炉里加了两块银碳,端到元熙面前:“三姑娘,这大冷天,您坐在院子里干什么呢?”
元熙笑笑:“这儿安静。”
菊香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是啊,卫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安静过了。”
“祖母和父亲还在劝说大哥吗?”元熙抱着手炉,一股暖意从掌心蔓延到全身。
菊香摇摇头:“大少爷还是喜欢兰家姑娘,说什么不娶公主。老爷老太太很生气,把他大骂了一顿,这会儿大少爷正坐在莲花池旁边生闷气呢。老爷吩咐,谁也不许把兰姑娘受伤的消息告诉他。”菊香顿了顿,有些惆怅:“三姑娘,我看大少爷的样子很痛苦。”
元熙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痛苦是正常的,谁生下来就是一辈子顺畅享福呢?这世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又那么几件烦心事,就算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会例外。
“三姑娘,要不去你劝劝他吧?”菊香问道。
劝?这种事是劝慰两句就能妥协的吗?没用的。元熙摇摇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会想明白的。”元熙抬起头望着她:“二姐呢?家里闹成这样,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二小姐?八成还没起吧?”菊香说道。
“谁说我还没起?”说曹操,曹操就到。菊香话音还未落地,元月便已经站在菊香身后:“菊香,说我什么坏话呢?”
元熙一抬手,拉过元月。菊香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元月:“二小姐稍坐一会儿,我去给您也拿个手炉来。”
元月脸颊还泛着些许绯红,如朝阳初升时天边的寂寞红霞。她昨日得了几坛佳酿,给老太太卫东书和俞姨娘一人送了一坛外,自己便留了一坛。昨天叫祥儿服侍着喝了几杯,那酒劲儿很大,倒是没有呕吐和说胡话的症状,只是叫她沉沉的睡了一宿,连夜里折腾成那样她都没有察觉。
元熙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颊,还有些发烫,元月不好意思的笑道:“昨儿偷偷喝了两杯,谁想到竟醉倒了。”
元熙微微一笑:“你到是心大。昨儿府里闹成这样你都不知道。”
“是啊,我还正纳闷儿呢,今天府里的气氛怎么怪怪的,刚才祥儿跟我说三姑娘回来了,我说就算三姑娘回来也不该是这样的气氛呐!”元月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元熙低声道:“昨儿兰府来抓人,要把大哥抓走。把皇上都惊动了,六爷带着兵还跟他们起了冲突。”
元月变了脸色,叫道:“哟!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告诉我?都怪我昨天睡得太沉了。可又是因为什么啊?总不会是他兰成杰的下马威吧?”
他倒想给个下马威,可惜又找不到机会。元熙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听许太监说,四王爷要求娶兰玉,后来兰玉又被兰成杰给打伤了。兰家虽然口严紧,但我估计这两者肯定有关系。必是兰玉一心嫁给大哥,兰成杰一心想巴结四爷,兰成杰气急败坏,才对兰玉下这么重的手。”
元月打了个寒颤,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爹啊?这跟拐子又有什么区别?
“那大哥知道吗?”元月问道。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这么生气。昨儿皇上把我叫到宫里,就是为了说大哥的亲事,皇上要把宬香指给大哥。爹和祖母倒是很欢喜,可大哥不愿意,才刚菊香还跟我说,他们吵了一架。”元熙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事与愿违。
菊香拿了个手炉递给元月,悄声嘱咐道:“二姑娘,这事儿不知道也就罢了,老爷刚才还下了严令,谁要是干把兰玉的消息透露给大少爷,就把谁打死呢!”
元月觉得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兰家是京城大户,他们家跟咱家刀兵相向,这点儿事说话间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咱们倒是想不告诉大哥。难道大哥自己不会问?他随便到茶楼里一打听,什么样的消息得不到?”
菊香抿抿嘴,摊开两只手:“要么说咱家老爷高明呢?他早就吩咐了,不许大少爷出府,只能留在府上反省。大少爷出都出不去,还谈何打探消息呢?”
元月还是摇摇头,这办法虽然严密,但也只能拖延时间,治标不治本。就算成庸今天不知道,明天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那个时候,他一样接受不了公主,而且在那时,他对兰玉的愧疚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要知道,这世上最难控制的便是压抑许久的七情六欲。
“三妹,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个办法。上次你就……”元月说着叹了口气:“三妹,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从前你对付尤婉尤嬬两姐妹的时候,都是快刀斩乱麻,如今怎么变得拖泥倒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