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时节,早生的夏花也耐不住寂寞,拱破浅土,露出头来。
东林新军沿着官道一路上有恃无恐,畅通无阻,同州的富商早已在道路两旁列阵迎接,倒不是真的忠君忧国,只是怕自己赶不上潮流,不知是谁家天下罢了。
容润跨在马上,穿着一身镀银盔甲,银色靴子亦在太阳底下煜煜生辉。墨色披风随风摇曳,好像夜幕中的一抹阴云。
望着道路两旁举着食物蔬果的老百姓,容润就禁不住满心的欢喜。从前只是在书本上读过“箪食壶浆”的句子,现如今是真正亲眼看到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盛况。容润摸摸下颚,掩去唇角的笑意。若是萧容深看到了这样的局面,大概会气的像只活虾一样乱蹦乱跳吧?
东林军在同州时连停都没停,而是浩浩荡荡一路开拔到京城十里之外,方才停下来。安营扎寨,派遣使臣进京劝降。不过萧容深派来守城的卫兵一个个都脾气硬的很,不论使臣怎么说,他们都不肯把门开出一道小缝儿。
使臣原以为自己会像烛之武退秦师那般,坐着大竹筐进城,但谁成想,那守城的将官竟然一招手,齐刷刷的亮出两排弩箭。从上面伏射,弓箭似不要钱似的往下砸,那使臣是个文官,一时怎能躲得开?顷刻间就被弓箭射成了一个刺猬。
使臣被抬回大营,两个小卒跪在地上一支一支的拔去他身上的弓箭,这一拔,足足拔下了一百一十三支箭。取下箭头后,才将将看清人形,不过那张脸已经成了一个血葫芦,完全辨不清楚五官。在场的文臣武将无不凝眉闭目,这场面太过惨烈,连见惯了生死的将军们都不忍直视。
“太子爷,这萧容深的人也忒野了?连使臣都杀,他就没打算跟咱们和谈,一直就是想打仗啊?”涂博安怒道:“这下手也太黑了,万箭穿心呐!这哪里是杀人,这是要杀咱们东林军的威风啊!”
“好,有种!”容湛凝望着使臣的尸体,半晌只说了这一句话。
“二哥,让小弟前去叫阵,管保不出一个时辰,就叫他城破兵败!”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容润见那使臣死的惨烈,便气的浑身发抖。这哪里是萧容深不懂交兵之道?他分明就是在给东林军示威呢!
“太子爷,杀鸡焉用宰牛刀?不劳六爷动手,就把这个小功劳,让给末将吧!”上官临瑞也跨上前来。
容湛看了元熙一眼,这打仗是个要死人的事儿,虽说容润和上官临瑞都是武艺超群的主儿,但刀剑无眼,伤了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不好。
“这个……”容湛望着上官临瑞,话语有些犹豫。
上官临瑞也知道容湛的这份忧虑,便转向元熙说道:“侄儿,你就替二叔跟殿下说说呗,你也知道,二叔一天不打仗,这把老骨头就浑身不自在。”
元熙抿嘴微微一笑:“太子爷,就让二叔去吧。当年旧派臣子假传圣旨,调上官府的军队进京,以此害的上官府满门抄斩。现如今就请殿下给我上官府这个机会,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也不枉和亲王对我上官府的一番苦心呐!”
容润一听这话,噗嗤一乐,摆摆手道:“得,上官将军,既然这么说,这个功劳本王不该与你争,你愿意去就去吧。”
容湛一手扶着腰带,一手按着佩剑,凝了上官临瑞一阵。这个上官临瑞的确是一员猛将,大军初到京城,确实应该来个震天响,叫他去正正好,管保能打的萧容深胆颤筋酥。
“殿下,我上官府含冤十几年了,就求殿下恩典,让我今日,替上官家屈死的三百多口人,报仇雪恨!”上官临瑞膝盖一弯,跪在容湛面前:“请殿下让末将打头阵!”
容湛点点头:“上官将军虎势雄威,由上官将军打头阵,自然是最最合适的。也好,孤就与你一万兵马,限你三日之内,攻破京城。不过你要记得,今日之战,东林军是为了解救京城百姓,复兴我大楚天下,而不是替你上官府一门报私仇的。”
“末将记住了,末将领命!”上官临瑞领了命,出帐外点齐兵马,带上云梯火炮直开赴京城东门。
容湛低头望见地上躺着的时辰,他这身上一百多个窟窿,血都要流干了。
“把他葬了吧,就葬在京城对面的山上。这就是我东林军夺回江山,牺牲的第一人。”
……
萧容深这几日有点发烧,正躺在床上发汗。梦中模模糊糊,耳畔猛地听见一声巨响。他身子腾的一颤,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元嘉正坐在他身旁陪着,还没被那声巨响吓到,先被萧容深的反应吓了一跳。元嘉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您这是怎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萧容深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忽然清爽了不少,脑袋也就清醒了。刚才的巨响,难道是一个梦吗?
看见元嘉好端端的坐在身边,想起了梦里看见的那团火,他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安慰自己道:“做梦,朕又做噩梦了。”
“陛下梦见了什么?”元嘉问道。
萧容深勉力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梦见了一团火,也是奇怪了,梦里还听见了一声巨响,就像天上的炸雷一样。一下就把朕给惊醒了,”萧容深握了握元嘉的手,笑道:“朕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