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寂瞅过来,徐笺便想转身走开,林寂喊住他,“没事,徐笺你想听就听。”吕粒这才发觉身后站着人,扭脸去看要走的徐笺。
徐笺听完林寂的话,马上重新走回吕粒身后,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安静的站在那儿等着。
“师父那时候在修复绢本的《五牛图》,”林寂说着,随手拿起一张纸在手上比划着,“一张画的画芯就是薄薄的一层,装裱的时候,后面要托上一层命纸,最后再上去两层褙纸,就是徐笺刚才在搓的那个,一张画这么四层才算是装裱完成。”
吕粒低头飞快的记录着。
“紧贴着画芯的命纸很重要,因为画芯就依托在它上面,这一层的揭离需要拿捏准确,师父当时就让我去做了这个。”
听到这儿,吕粒停下笔扬脸看着林寂,林寂马上冲着她笑起来,刚要接着往下讲,就听吕粒身后的徐笺突然开口。
“您是把绢本的命纸……揭薄了?”
吕粒对这种技术性的话不算很懂,听了就紧盯着林寂,想看他怎么回答。
林寂低声回答,“算是,好在师父一直盯着,最后一步时把我拦住了……咱们接着往下来,还记着下一步是什么吗?”他看着吕粒问。
“补。”吕粒干脆的给出答案。
等到林寂讲完这一步骤后,徐笺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又去临摹室的一角继续他刚才的工作。
林寂一直看着他走开,嘴上速度放缓还在讲着,“最后一步是全,就是全色的意思,这个步骤曾经在专业领域里有过一些争议。”
林寂的目光从徐笺那边收回来时起了些变化,吕粒觉察到了,可是却琢磨不透其中的改变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林寂才接着说,“修复领域现在提出来一个‘最小干预’的原则,我说的争议就是这里。”
吕粒第一次开口插话,“这个我知道,在七宝镇时听我妈和搬迁组长说起过,就是能小修绝不大修的意思,是吗?”
突然间提起了贺临西,吕粒心头难免一紧。
林寂直视着吕粒,“字面理解就是这样。”他斟酌了一下,“我和贺导最初认识时,就和这个原则有关。”
“是吗,怎么回事。”吕粒听了眼神一愣,随即抬手拿过一直开着的录音笔,她关了之后才又说,“你给我说说……我过去对妈妈工作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
吕粒看着林寂,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那份失落。
林寂下颌紧绷一下,默了半秒,开口:“当时有外地博物馆找到我,想请我帮忙修复一副他们修复失败的古画,正好贺导当时也在,她当时拍了我检查那副画的过程,还跟我说起……”
等了好几秒也没见林寂往下继续,吕粒只好纳闷的追问,“还说起什么了。”
林寂下颌再次绷了下,“贺导说起,她一直很想拍有关文物修复题材的纪录片,她说拍我的这段,将来有机会会用到文物修复的纪录片里。”
临摹室里安静下来,对坐的吕粒和林寂都好半天没说任何话。
其他人似乎也生怕打扰到这份寂静,同样时间里也都没什么声音,临摹室内只有些微搓纸的窸窣声。
吕粒觉察到自己眼眶发酸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避开林寂的目光,语速极快的说了句,“我想回家找找那个,应该能找到,我妈会把很多重要资料放在家里的书房,我回去找找……”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吕粒已经转投就往门外走,林寂跟了上去。
“吕粒,等下班我陪你回去找……”林寂拉住吕粒胳膊,还想继续说时,猛然看到吕粒转过头来的一张脸,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在喉咙里。
吕粒侧着头看向林寂,嘴唇在颤,通红的眼眶里正晃荡着水珠。
“不用你陪,我就想现在回家去找!放开我。”吕粒用劲甩开林寂,继续往外走。
林寂愣了愣,伸手再度拉住吕粒,这一下招来吕粒更大声的拒绝,“不要你管,放开!”
她越是被拦着,越是情绪激动,到后来索性随了性子什么都不顾,像小孩子一样,“林寂你凭什么拦我,凭什么!”
林寂一下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