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公主见他有些颓废的垂下了手,一步一顿走了回来,张了张口想劝他节哀,又想起此时最悲痛不过的人应该是她自己。
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天家的公主,说寡就寡了,连丈夫的性命都保不住。
「薛大人,有一事……我不得不提。」婉玉压抑着心底的酸楚,强撑着笑意说道。
薛继小心知肚明她要说什么,便点了点头:「嗯,公主请讲。」
「关于华决和薛公子的婚事,薛大人以为如何?」话一问出口,婉玉公主自己都没有信心,毕竟谁家愿意跟一个失了势的公主攀亲戚?这种时候不躲着就不错了。薛继愿意来悼念已是仁至义尽,怎么能让华决再拖累薛琛一辈子。「大人怎么想的直说便是,若是不合适……我会跟皇兄说明,大不了取消婚约。」
薛继没有给出答案,只说回去问问薛琛。
再从正堂出来时,薛继看见了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小姑娘怯生生地朝这边看来,却不敢走近。
那应该就是华决公主,陈渝和婉玉公主的女儿。
薛继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也没走上前搭话,转身离开了陈府。
「薛琛回府了吗?」薛继挑眉看向王衢,随口问了句。
王衢看了看天色,应道:「还要再晚些,少爷一般天黑前能回到府上。」
果然,入夜前,薛琛回来了。
用过晚膳,天边的夕阳染红了云霞。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天光渐渐暗了下来,这是入夜了。
薛琛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撑着下巴愣愣望着头顶的天,看着云中藏的月影,一言不发。
书房的烛灯熄灭了,薛继刚刚料理了一桌子的公务,这会正起身走出书房,才走出院子,就看见了眼前这副情形。
薛继从后边绕到他身旁,轻轻拍了一下他肩膀:「这么晚了,坐这儿想什么呢?」
薛琛抬起头看了看,见到是薛继,又耷拉下了脑袋。「父亲,我见过华决,她挺好的。」
「哦?在哪儿见过的?」薛继在他身旁坐下,顺着他的话问道。
「在学堂,那时候我一个人被宁王带回京城,她总是偷偷摸摸到学堂来,从窗户那儿给我递点心。」
学堂,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薛继神情严肃,看着他又问道:「你也知道陈渝伯伯出了什么事,若是还让你娶华决,你愿意吗?」
薛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语气异常地坚定。「愿意!我能保护她!」
薛继忍不住笑了,叹着气摇了摇头,揽着他肩膀说道:「她可能会影响你以后的路,你真想好了?」
「这一条路不行,那我就换一条路,总归我不会亏待了她。」
薛继又问:「她尚在孝期,你得等
她三年,三年之后你真不后悔?」
薛琛一笑,笃定道:「绝不后悔。不就是三年嘛,只要是等她,我都愿意。」
看着眼前个头窜起来直逼自己的长子,薛继一时间有些出神。这家伙什么时候成了痴情种?十几年前大人玩笑似的给牵上红线,也没问过孩子的意愿,这就结成了亲家。
谁能想呢,俩孩子真动了感情。
问过了薛琛的意愿,薛继心中感慨,算是还了陈渝的人情了……也不必等到次日天亮,知这会儿婉玉公主必定是彻夜难眠,直接让人去递个话就行了。
于是,王衢趁着月色又去了一趟陈府,见着尚在守灵的婉玉公主,就如实说,少爷与公主的婚约照旧,不必悔婚。
王衢将消息送去的时候,婉玉公主的神情中尽是感动与欣喜,眼角滑落几滴晶莹的泪水。
再看她一旁的华决公主,听见消息便眼前一亮,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消失了,一双明媚的眸子里多了些灵动。
「谢谢。」
秦胥将桌上的奏疏一扫落御桌,一页页纸张零零散散乱了一滴。
「朕处处替他想,连悔婚的旨意都准备好了,他呢?只知念旧,连儿子的前程都不顾了!」
徐阑矮下身子将满地狼藉一本一本捡起,整理好了之后整齐有序的放回到桌上,看了看满面怒容的天子,无奈叹息一声。
「陛下为清之废了苦心了……可人心念旧,清之何错之有呢?」
秦胥怒他不识好歹,可他也深知,当初看上的就是薛继这份真挚。在朝廷之中还能有真情、还能念及兄弟情义的人是真不多了。
只能感叹一句——「他当初要是听沈长青一句话,一入京就投到朕的门下,今日怎会有这些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