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武大郎如此胆小,实出西门庆意料之外,仔细一想,却又在意料之中。其人从小到大,只因个子矮了些,便不知受了多少戏耍奚落,才变成了这么一个杯弓蛇影的性子,这么绵善懦弱的一个人,却有那么一个英雄磊落的弟弟,想来实在是匪夷所思,正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了。
当下西门庆便吆喝着上酒上菜,心想中国人的关系都是在酒桌子上拉近的,再加上酒壮怂人胆,或许酒过三巡之后,谈话会顺利些。须臾,席呈玳瑁,筵设芙蓉,西门庆便端起酒杯来:“小可今日地府还魂,一来欢喜与武道兄故友重逢,二来要谢吴道长回魂时助了我一臂之力,三来多多有劳各位费心——西门庆在此以酒致意了!来来来!大家伙儿端起来!走一个!”
众人纷纷响应:“西门大官人请!武大官人请!”
武大郎却是呆呆的,低声喃喃自语着:“俺居然是地厨星?”见旁人劝酒,他也不推辞,“呱”的一口,便喝了个涓滴无存。
一坛酒下肚,众人便开始洒脱起来,武大郎的眼中也泛起了活色。西门庆趁机便提出了“你做我销”的地厨星炊饼营销策划方案,武大郎只是连连点头而已。只是当说到后期分帐时,西门庆说当按一九分,自己一,武大郎九,理由是自己挣钱比武大郎容易些。武大郎当场就不干,脸红脖子粗的要撂挑子回家。幸有众人相劝,武大郎这才重新坐回。
拍着桌子,武大郎定要按自己一,西门庆九来分帐,大家这才发现,这厮喝了酒后,嗓门竟也不低。
嚷到最后,还是吴宗嘉道:“二位星主本仙界莫逆之交,何必在这区区几个小钱上说话?”这才商定了五五分成,又请夏恭基写了一式三份契约,大家还清醒的就签名字,有了醉意的就按手指印,西门庆和武大郎各持一份,吴宗嘉作为保人代表也持一份,众人皆大欢喜。
西门庆便吩咐傅二叔和贲四用心安排此事,一滴油一瓢面,都要尽心,傅贲二人答应着,先退席办事去了。
剩下来的人,吴宗嘉是个最豪爽好客的,典史和县丞更是清河县里挂着号的酒囊饭袋,几人高呼痛饮,最后都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只有西门庆仗着年轻气盛,喝得丝毫不动声色,但胸口也已经有些翻江倒海的意思了。那武大郎虽然也喝了不少,但除了一张斑麻粗恶的谷树皮脸显得有些发红,整个人却是显得若无其事。
西门庆打发着来保来旺等人,先把吴宗嘉等送回,他着武大郎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问:“武道兄……你……你一个人……还回得去吗?”
武大郎拍着胸脯:“俺是地厨星,没问题!”
二人并行出了狮子楼,武大郎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还记着要他的炊饼担子,让西门庆叹为观止了一把。
“西门大官人,俺这便去了。你且放宽心,咱们既然定了约,我武大郎绝对耽误不了你明日的炊饼!”武大郎一边说,一边把那一褡裢钱扔进空了的炊饼担子里,大踏步挑着去了。
西门庆目送着武大郎稳健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秋风一吹,只觉得肚子里便是一阵天翻地覆。急忙忍着找了个背人的犄角旮旯,“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第一感觉嗓子眼儿被楦大了一倍,这似乎违反了人体学的原理;更有急不择路者从鼻中管涌而出,更是创造了生理学的奇迹!西门庆一边掏着棉织品来自卫,一边洞悟道:“我今日才知,武大武二确实是亲兄弟了!这俩货骂了隔壁的都是酒精考验过的,都是特殊材料造出来的!”
手一伸又碰到了袖子里的契约,西门庆顿时便从呕吐狼籍的狼狈中挣扎了出来,大笑道:“哈哈哈!武植已入我彀中,武松还会远吗?”这正是:
只求青松迎风雨,不恋金莲戏浪涛。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