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西门庆,管闲事已经管上了瘾,听到那边哭泣的少年嚎吼得凄惨,便不由得起了个“路不平,旁人铲,事不平,旁人管”的心思。
说实在的,在这清河县的一亩三分地上,西门大官人想管却管不起的事情,还真不多见。
当下勒住白马,一耸身站在了马背上,从人群外向圈子里观,先不由得便笑了:“才说离了郓城县,没想到一回到清河,就碰上了郓哥儿。嘿嘿!这几天和这‘郓’字儿可有缘得紧呐!”
原来,人圈子里哭泣的少年正是郓哥。这郓哥年方十五六岁,本身姓乔,因为他是他老爹在郓州当兵的时候生养的,所以就取名叫做郓哥。这些年他老爹年纪也大了,当兵那些年攒下的暗伤隐疾也一起发作,不能干重活不说,还常年卧床。幸亏这小郓哥生得乖觉,走街串巷的,靠着卖些时新果品谋生。西门庆见他有孝心,时常赍发他些度日的盘缠,地府还魂后,觑得这小厮越发好了。
郓哥一边哭叫着:“两位大爷,还我果子吧!还我果子吧!”一边跪在地下扯住了两个人的衣服不放。那两个人一边嘻笑着,一边抄了郓哥的果篮儿,你一口我一口的啃着篮子里的果子,好吃的,就多咬两口,碰上不对牙口的,随手便扔,只眼见的工夫,郓哥的果子便被他们糟蹋了许多。
西门庆那两个人时,一个也不认得,便跳下马背,拉了拉一个踮着脚尖儿往人堆里的长人的衣袖,问道:“李四哥,那两个欺负郓哥的人是谁?清河县的游手捣子里头,只怕没他们两个的名号吧?”
那李四哥回头一,“哎哟”一声,急忙行礼:“我当是谁,原来是星主大官人回来了!大官人您不知道,自您出门游历之后,咱清河县缺了大神坐镇,这外面的孤魂野鬼就都敢晃进来了。其中有两个最强横的,喏——”
李四哥说着用手分别指点——“那个长瘦些的,叫草里蛇鲁华,那个肥胖些的,叫过街鼠张胜。这两个狗男女,都是好拳棒,就在前些日子,他们从外地到了咱清河县的南瓦子,一顿打,把咱们本地的游手捣子都打服了,没奈何,只得认他们两个做大哥。这两个贼厮,从此自称是咱们清河县里的甚么‘城管’,整天在街上横行霸道,见吃的就拿,见喝的就抢,大商大铺他们也不敢去侵扰,倒霉的就是象郓哥这样的小本儿买卖了!”
唐牛儿在旁边听着,愣愣地问了句:“官府也不管?”
李四哥转眼将他从头到脚一瞄,见他风尘赴赴的,牵着个瘦驴,一副外乡人的傻狍子相,便冷笑道:“官府?那帮**的早让这鲁华张胜买通了!这两个贼厮抢了东西来,倒有一半儿落进了那些衙役皂隶的口袋,管?你可见世上有谁人自己挡自己财路的吗?”
正说着,那草里蛇鲁华被郓哥揪衣服揪得腻烦了,丢开了掌中果子,便把手一举:“小杂种!还不放手?”
西门庆冷眼着,见这家伙手掌上一层老茧,拳锋都磨平了,倒是个有料的练家子出身,唯恐郓哥在他手上吃了苦头,便大喝一声:“住手!”一个旱地拔葱,跃起有八尺高下,从围观众人的头顶上跳进了圈子里。
这一下,鲁华、张胜、郓哥,还有围观的人,都吃了一惊,待清来人是西门庆时,突然间四下里同声喝彩:“好哇!原来是星主大官人回来了!”
郓哥更是眼前一亮,放开了鲁华张胜,扑到西门庆身前跪下,哭道:“星主大官人给小人作主,这两个狗贼抢了小人的果子,吃的吃,丢的丢,他们糟蹋的可都是小人用来养赡老爹的命血呀!”
西门庆一把拉起郓哥,冷笑道:“哭什么哭?跪什么跪?起来说话!象你这样没一点儿刚骨志气只会哭泣跪人的小子,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只是个卖果子、被欺负的命!”
着郓哥唯唯诺诺的样子,西门庆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你出自己的力,吃自己的饭,不坑人,不短人,为什么要乖乖低头吃这两只畜生欺负?你身边也常带着削水果皮的锋快刀子一把,刚才有拉扯这两只畜生的工夫,裆底下一人两刀,也对付过他们多时了!还用得着你在我这边掉泪下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