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北面的围墙上,搭着一个赭黄锦缎金缕凉棚,凉棚中有软榻,或坐或站着十来个人。居中一人,头带红玛瑙缀珠通天冠,身披十二章鹅黄盘龙冕服,腰缠金缕白玉带,脚踏锦绣龙虎皮靴。细看这人,约有半百年纪,但脸上隐隐有层温润的珠光,前额开阔似海,一对虎目不怒自威,鼻下三缕花白长髯及颈,一对耳朵的耳垂宽厚,能有寸许之长。
俞和看过戏文,知道这人如此装扮,定是当今大雍朝的帝王,号振文皇帝。
在振文帝左右,各有侍女持羽扇华盖伺候。帝君身前的下座,分列着几位头带束发雁翎冠,身披锦袍黄金甲的少年,个个扶剑而坐,脸上英气勃勃,当是振文帝在禁军中磨炼的子嗣。
赭黄锦缎金缕凉棚下面,还站着许多人。有的身披锦缎朝服,头戴乌纱,手捧玉笏,看样子是文臣;有的顶盔披甲,怒目而立,当是武将。其余围墙上,全站满了衣甲鲜明的禁卫军士,这好几千人挤在大校场中,却没有一人敢发出声响,只因为大雍振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
不等马车冲到北面的围墙下,同轩真人一撩车帘,纵步而出,身子好似大鸟一般的踏风而行,扶摇直上,落到赭黄锦缎金缕凉棚前,对着振华帝一揖到地:“同轩子到了,帝君可有什么差遣?”
振华帝一看同轩真人,脸上的怒意尽去,笑盈盈的站起身来,三步作两步走到振同轩真人面前,双手抓住了同轩真人的胳膊,柔声道:“同轩大师,你可来了,朕等得真急煞了。”
同轩真人低头一拱手道:“同轩有远客到访,来得迟了,陛下恕罪。”
“仙师何罪之有!”振华帝脸上堆满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他手指着校场中央的高台道:“仙师,快替我好生教训那几个未开化的蛮夷,叫他们知道九州天下藏龙卧虎,断不是他几个小小夷人可欺。若仙师出手,必能旗开得胜,壮我军心,振我大雍国威!”
“陛下,火奂与阮苍身在何处?”
“火奂与阮苍两位仙师遭了夷人的卑鄙手段,身受重伤,朕已命人送他们急去通天宫问玄殿,取新出炉的金丹替他们疗伤,仙师放心则个。”
同轩真人摇了摇头,“不必徒耗陛下的灵药,遣人送他们去供奉阁就是,我自会诊治他俩。”
振文帝连连点头:“仙师还是快快将那些蛮夷料理了吧!”
同轩真人转头一看,只见校场中央搭起了一座三丈青石高台。高台下停着一辆乌篷马车,车厢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银色奇形徽记。有个身材异常高大,身裹黑麻布罩头长袍的男子,直挺挺的站在马车边上。
再看高台上,站在三个异域男子。当先一人头发剃光,满脸虬髯,上身披着钢甲,一对肩甲上满是锋利的尖刺,左手提着五尺长的塔形盾牌,右手拿着一支短柄钢锤。这人身高已有近六尺,可他身后那人,竟比他还高出一块。这身材奇高的男子,乍看形似一缕细长的火焰,瘦削的躯干紧紧裹在一套暗红色的长袍中,满头枣红色的乱发,遮住了他的面孔。在他瘦如骨骸的双手中,各拎着一柄形如新月的狭长弯刀,刀身只有一寸来宽,刀脊黑漆漆的仿佛能吸收光线,刀刃青白发寒光。在这两人身后,站在这一个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的壮实男子,身穿白色的短袍,勒着巴掌宽的硬皮束腰,袖口挽到肩头上,露出筋肉健硕,却布满了伤痕的手臂。
同轩真人看了看高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台下乌篷车边上的那个黑衣男子,转身飘然下了凉棚,落在自己的马车边。
振文帝以为同轩真人这就要登台一战,兴奋得满脸红光,不停的搓动手掌。
“俞和,你代我登台一战。”同轩真人一指那三丈高台。
“前辈?”俞和一愣。
宁青凌皱眉道:“火奂与阮苍还丹三四转的道行,都被打得吐血重伤,我师兄上去,那不是送死么?”
“杀伐之事,术修岂可与剑修相提并论?”同轩真人寒声斥道,“你们既然是奉张老儿之命来此,那为定阳供奉阁出力也是应当。”
宁青凌还要出声辩驳,俞和伸手拦住了自家师妹,望了望三丈高台,俞和轻轻一笑,拱手对同轩真人道:“前辈有命,晚辈岂敢不从,自当效力!”
“俞师兄!”宁青凌急喊了一句,可俞和朝身后摆摆手,足尖一点,踏风而起,轻飘飘的落在高台上。
先对北面凉棚一揖,俞和转过身来,独自面对着那三位异域男子拱手道:“三位远来九州是客,但请进招无妨,罗霄俞和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