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个清晰度推测应该是。不只一条,叠在一起的长度相同笔直,两头也没有尖端,很像是什么压在这反复摩擦。”孟然张开手掌,用中指和拇指比量,“那天我就在想是怎么刻下的,现在看看,长度倒是和装尸体的纸箱宽度差不多。”
“装尸体的纸箱……哦……”任明睿明白了他为什么盯着超市的履带看。“一个板子之类的东西架在车后面,把装着尸体的纸箱推上去,可以避免单独搬每具尸体留下DNA和风沙残留。”
孟然点头,任明睿摸摸下巴却摇头:“根据我对犯罪人的分析,他已病入膏肓,并且一定是种影响身心健康的病症。四具尸体少说四百五十斤,合在一起搬不现实。”
孟然:“所以我想到了别的。犯人不止一个。”
任明睿直截了当地否定了他:“不可能。凶手绝对是一人。”
孟然:“依据?”
“我的侧写不会出错。”任明睿的自信干脆利索,但他并没否认孟然的观点。他句末沉默片刻,转过身时和孟然相视,显然他们的想法相同。
任明睿:“杀人碎尸是凶手一人所为……”
孟然:“但有人在协助他作案。”
“你看看,咱们不是挺合拍的。”正事谈完,任明睿又开始贫嘴。他揽上孟然的脖子,把脸贴了上去:“那会儿在超市说的话还没完呢,今晚请我去你家吃饭怎么样?”
“我只请朋友吃饭。”孟然委婉中多少有刻薄的意思,但任明睿没放下手。“那正好啊,我不就是。”
“你这么懂分析人,该不会当局者迷。”孟然将他的小臂从脖子上拿下去拉开距离。一阵寒风扫过,带走了两人相靠的少许温度。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冷笑:“知道别人讨厌你,还是离远一点为好。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会和颜悦色。”
任明睿站住几秒,从衣兜里掏出烟点上。他抽上一口,咯咯地吐出白烟。“我当然了解你。”任明睿细细品味地又抽上一口:“那天在孙家楼下,我对你的了解还表达得不够明白么?”
听到后半句,孟然刚才僵住的手指伸开,像松了口气。听到他说“我当然了解你”,孟然下意识地想到了很多别的事。只是不知任明睿接下来得话和他心中预想的,哪一个更胜一筹。
“我劝你趁早别做警察比较好,余生还能活得痛快点。”任明睿扔掉烟踩灭,用在谈论家常的平淡口气说道:“你早晚会踏上不归路的。人啊,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东西。越是想扼杀的思想,越是会在心中扎根,是拔不掉的毒瘾,只能愈演愈烈。犯罪与守法中间的一线,一触即溃。”
每个人都有弱点。但不是所有人的弱点都会被挖掘。所以那些所谓完美无缺的强悍之人,是脆弱的,敏感的,抗拒触碰的东西,在他们难以被挖掘的角落里被筑上了坚不可摧的城墙。可总会有光,他们最惧怕的那束明亮,能透过城墙的层层缝隙。
“教唆公职人员犯罪。你应该知道可以判几年。”可能孟然心里没有弱点,可能没有被他戳中,可能任明睿不是能照进他心里的光。孟然笔直地站在那,像一处攻不下的禁地。“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没有伏法,不是作为杀人犯沾沾自喜引诱他人的资本,而应该是每夜心惊胆战惶恐不安的噩梦。”
“话说到这份上,作为朋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任明睿抬起头,难以让人相信是在说笑。那双一直溢满薄荷糖的眼睛暴露出危险疯狂的目光,揭示了躲在血肉里的冷白剑刃。
“你猜得没错,八年前我们一家确实是我杀的。”任明睿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认真态度说出这句话,在一探孟然的真实想法。只是他并不知道,他不经意地信口胡言,是拿着沾满致命毒药的刀,狠狠插孟然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