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着声音,拖长语调“嗯”了一下,眼神有点凌厉:“那日松的嫡子身份恐怕有诈,你想个说辞,驳回他的求婚折子。”
曹德彰这两天仔细想了一下李劭卿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杭贵妃明显坚定不移后派人,九公主也明显坚定不移太子党。皇帝厌恶杭氏,不过是因为杭氏的军权让他感到不安,他毕竟上了年纪,逐渐变得微小谨慎,再也没有当年的魄力,敢于纵容位高权重的武将在侧。而太子却正值盛年,最不缺的就是胆量,而且太子和九公主关系好,肯定会爱屋及乌。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九公主成了铁勒大阏氏,那他曹德彰立刻就会成为杭氏东山再起的垫脚石。又不是百岁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鬼才会去撮合九公主和那日松啊。
于是曹首辅立刻连连点头,坚定表示了他对这门婚事的不支持,并且深深自责当时看到那封折子时的急功近利,只想着尽快解决边境问题,为大央谋求一个安稳环境,竟然没有深思熟虑就妄加赞同,险些葬送了公主一生。
皇帝照例安慰他一番,又夸赞他一番,然后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可倘若那日松果真成了铁勒可汗,那这门婚事,倒是有可取之处。”
曹德彰默默抹了把汗:“陛下,公主殿下已经序齿十九,倘若再不出嫁,恐怕对声誉有碍。”
皇帝呵呵笑了一下:“这么多事脑下来,想必如今的长安,再没有哪家年轻人再敢求娶九娘了吧。”
曹德彰被他那声“呵呵”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问了一句:“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道:“横竖都已经耽搁了,那再多留两年也是留得住的,倘若那日松果真成了地位稳固的铁勒可汗,那时再来求娶九娘,大央自然乐意结两国之好。”
曹德彰沉吟了一下,道:“如今那日松能否顺利即位还是未知,陛下何必着急。”
皇帝又捋了一下胡须:“虽然九娘还能再留两年,但也不能留太久了,朕必然要为她做两方准备,倘若那日松这边久无音讯,难道要九娘在深宫中耽搁一生吗?”
曹德彰笑了笑:“陛下,这件事还是交给皇后娘娘吧,娘娘与长安命妇多有往来,究竟哪家少年郎可为如意郎君,还是娘娘更了解一些。”
皇帝“啊”了一声,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对对,朕是关心则乱了。”他说着,抬手揉了一下额角:“朕打算交给太子一件差事做,毕竟他已经进入朝堂,总不能每日只上朝下朝,便无所事事吧。”
曹德彰确定了皇帝对太子的基本态度,这个问题几乎不用考虑:“此时正值年末,依微臣拙见,陛下不如令太子殿下前去整理过往奏折,以便殿下对如今大央政事有所了解,日后您再交给他旁的差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皇帝十分满意这个安排,当即便点头允许,着吴卫去拟旨了。
曹德彰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在盘算孙知良的事情,毕竟这个老伙计一天活着,一天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万一皇帝哪天心血来潮,又念起他的好来,顺便再放虎归山一下,那事情可是对他非常不利。
毕竟孙常还坐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孙知良出来后要是有心陷害他,简直易如反掌,往他府上塞点东西,那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不过话说回来,孙知良都二进宫了,锦衣卫依然没什么动静,可见老孙的处境也不怎么好,起码没有办法和外界保持基本沟通,毕竟吴卫也在皇帝身边跟了那么多年,也不是个便宜货。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吴卫并没有兴趣嫁入曹派,但和野心勃勃想占据内宫,再图前朝的孙知良比,那可就好太多了,毕竟吴公公前几十年始终专注于和孙公公斗法,并没有没抽出心思来发展前朝。
他还缺少一个恰当的时机,这次出手,必须要一击而亡,倘若给他苟延残喘之机,那两人的关系将会更加恶化,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将心里压着的几件大事与他商量完毕,精神好了很多,便打算去三清堂坐一坐,让长清子帮忙看个相,顺便净化一下心灵,提升一下境界什么的。
他到三清堂的时候,意外看见杭贵妃竟然虔诚地跪在堂中,对殿内的三清塑像喃喃低语,他有些惊讶,问长清子道:“贵妃怎么在这里?”
长清子道:“听闻陛下龙体欠安,娘娘特来为陛下祈福。”
说来,皇帝已经有一年左右没有见过杭贵妃了,就连方才她亲手煎的药,都是令吴卫奉了进来,她似乎是知道皇帝并不是很想见到她,所以自觉地消失了一样。皇后说她前段日子有恙,一直在调养,日前才病愈,他仔细打量她的背影,似乎的确比印象里瘦了好多。
人老之后总爱怀念过去,杭贵妃毕竟是花季入宫,陪伴自己度过了最年富力强的年纪,在他还野心勃勃的时候,整个后宫只有杭贵妃能理解他的抱负和野心,并且给予热烈地回应赞同。
他提步走了过去,语气有些感慨的怅然:“阿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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