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从昨夜就开始布置,今天早上还在检查,伏兵不至于布得这么密集吧?”朱然问道。
“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此次赵兴投降若是真的,那固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假的,我就绝对不能让他跑了。我做的这些准备,我倒希望用不上。”
“嗯,那就听你的吧。”朱然答应了一声,又问道。“既然你做两手准备,那在你看来,赵兴这次投降有多大可能是真?”
陆逊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义封以为如何?”
“我以为多半是真啊,”朱然笑道。“那赵兴年纪轻轻,而且有勇有谋。他似乎刚刚成年,想必对蜀汉也没多大感情。如今他又深陷我军腹地,不可能逃回蜀中,他要是不想枉费自己这一身才华,就绝不会为了已经丢下自己逃命的故主跟我们拼上性命。伯言,该你了。”
“我的看法也是显而易见,如果觉得他不会投降,我怎么会放弃追逐蜀军的机会跟他在这耗着?如果赵兴肯投降,我们以后不但卖个人情给刘备,还多了一员难得的大将。毕竟曹魏在北,孙刘之间总要联合的。”
“嗯,伯言说得是啊。”朱然说着,又拍了拍陆逊的肩膀。
而陆逊却仍紧绷着表情……
陆逊如果真的相信赵兴一定会投降的话,他也不会摆出这么多的伏兵了。但正如朱然分析地那样,赵兴在局势上,已经没有不投降的理由了。就算是为了季汉的未来,他也理应投降。在局势上,赵兴的投降没有任何错误,他假投降绝不会有一点好处。
但朱然是江东世家出身,从小跟孙权一起长大,陆逊虽然和他一样被孙权重用,但他的心里,却永远有一块石头压着。正因为如此,他并不能完全相信孙权,也能不完全相信一个蜀将会这样对孙权投降。
陆逊在陆家的从祖父陆康曾因孙策攻庐江而死,孙策横扫庐江,杀人无数。但陆逊作为家族中的一员,想要保住家族,唯有依靠孙家。他的家族决定着他不可能仕官于蜀汉或曹魏,只能是东吴。陆逊有能力,有理想,所以他不甘心永远在孙权手底下担任一无名小官,因此他为了理想,为国效忠,一步一步打出了今天的地位。他打出了自己的部曲,娶了孙策的女儿,将因与孙策为敌死伤大半的陆家重新推上了江东世家的顶峰。
有着重振家族的理想,有着仁政爱民的抱负,又有着与孙家的仇怨。陆逊一边夹着尾巴做人,一边竭尽全力在战场上施展着自己的才华。正是习惯了在东吴的谦卑,他在谋取荆州时用一封信麻痹了关羽的警惕性绝不是偶然。但也正因为这种夹着尾巴做人的生活,陆逊的人生充满了无奈,他为了自己和家族效忠于国家,但对于孙权,陆逊却并未有过什么发自内心的好感和忠诚。不管孙权待他多好,他都处处留意,生怕自己露出了马脚,让家族再受灭顶之灾。
一个被孙家杀了家人的陆逊尚且在孙权之下处处留意,谨慎小心,一个杀了孙权家人的人会被孙权怎么样,那可真就不得而知了。孙权这个人,虽是算得上明君,绝不是什么仁君,陆逊跟了孙权这么多年,也没少整治过与他不和的大臣,虞翻怎么倒的他也不是没看见。陆逊知道,孙权这个人,只对能被他利用的人宽厚,一旦利益有了冲突,立刻翻脸,这就跟他背盟夺荆州一样。而江东世族之间水同样深得很,稍有不慎,你就不一定翻到哪条沟里去。
“我陆某以脑袋担保,只要将军肯降,我主绝对厚待将军。”当时陆逊说得话,他自己都不觉得孙权能真的做到,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忌惮赵兴可能在假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