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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狄公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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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翁足足愣了有一刻钟,“开元二年,刘幽求被贬去睦州,后来又被贬杭州和郴州,可传闻在去郴州路上病死了!”

钟离荆并未回答。

“荆郎意思是……他诈死又回到了那个位置?”崔玄暐若有所悟,“是了,是了,此人深不可测,当年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贬了,又怎么可能默默无闻的死了。是了,是了,开元二年到开元四年,不正是……”

“想到了吧,”钟离荆又饮了一杯,“崔公可能不知,当年门下省衙门前,这位碧瞳先生曾拉住我,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奥?”

“他说,‘当今天下,善借势者唯你我二人,君善起,我善收,你我合演这一甲子的风流,可否!’”

崔玄暐瞪大了眼睛。往事飞速略过心头,大足、长安、神龙、景云、太极、延和、先天、到开元。“荆郎,那是何时之事?”

“长安四年!那年年初我任平章事,年中我为左散骑常侍,那年大雪夜,我大闹太极宫,然后逃出的长安!不足一月,你便发动了神龙政变。”

“这么说起来,这大唐十几年的动荡的确可以算是由你而起,若真如你的猜测,这前因后果都有那刘幽求的影子,他说的也算一一应验。这城府、这心机,竟是将武皇、中宗、睿宗、张老哥、你、我、甚至整个庙堂都算计在了其中。可怕,这么多年我竟从未想过。”

“如果我没记错,这位刘县尉最早是进士出身,武皇年间不显山不露水,之前唯有一次引起过我的注意。狄公过世后,武皇每每想起都唏嘘不已,神龙二年,我曾陪她同去狄公旧宅,狄公老管家呈上一分表书,是狄公留给武皇的,里面便提到过这位刘县尉。”

“噢?竟有此事?”

“天下皆知狄公洞明,少有僭越,但这份表书涉及了皇储、宫闱、天下重臣的评述、名流保荐等等,涉及之广对前后影响太大,所以武皇并未公开,极少有人知道。”

崔玄暐一阵沉默,“狄公朝堂之上独树一帜,从不结党,少有僭越,一世清明的确可算庙堂上的异类。这份表书竟提到过那位刘县尉?”

“岂止提过,”钟离荆道,“狄公遗表不过千言,涉及人物却是极多。武皇看完即已焚烧,此表从拆到毁不过一刻钟,但只有对他的评价让人不解。”

“荆郎才智,想必已经记下。”

钟离荆未作答,“表中所提皆为国王公卿,唯有此人是个县尉。狄公评价此人,‘心通经纬,腹载乾坤,唯善恶难度,谏之,潜龙勿用。’”

“所以这位刘县尉在唐隆政变前就只是个县尉。”

“也许是。”

“此人大起大落,台前幕后太过神秘,不知对我大唐是好是坏……”

“崔公好不好奇表中如何评价的你?”

“我与狄公神交日久,但私交不深,这表中提到我并不稀奇,只是如何评说,就不得而知。”

“狄公言君有‘长者风骨,外放可平四方,内敛可镇宗庙,有开百年盛世之才,却受累李唐,难得真洒脱,难得更节侍武周,非诛心促谈不可掌兵,若立武氏继大统,谏之,西守国门。’”

崔玄暐一愣,心如刀绞,“原来狄公已猜到我有反心,还为我留好了退路,可武皇竟未疑我……”

“或许,武皇并非没有怀疑崔公,只是想把自己摆到赌桌上,赌你们敢不敢反,赌这天下气数是不是还属于李唐。”

崔公久久不语。

“长安初年,武皇尚在洛阳,在下曾偶遇师兄,他曾为武皇谏言三句,我请他喝了三碗酒,却只换来一句话。”

“令师兄也出自那里?”

钟离荆轻轻一笑,“师兄俗家姓袁,在那里行二,估计当朝已没有几人还记得他的原名,太宗年间,他曾挂国师印。”

“……袁国师竟……也出自那里……难怪……”崔玄暐喃喃道,“只怕武皇也知你与国师关系吧。”

“以武皇才智,应该是猜到的,不然当年她岂能容我放肆?”

“难怪,荆郎三碗酒换来的一句谶言,不知可否告知?”

钟离荆凑到崔玄暐耳边,轻轻道,“师兄曾言,若无乾坤冲折,李唐国祚当有三百年。”

“所以,武皇犹豫不定这天下该还给李唐,还是传给武三思?”

钟离荆神神秘秘道,“也许。”

“荆郎,谏之老凤阁当年是狄公举荐,才回京入了凤阁,不知狄公遗表中如何评价的张老哥?”

“只有四字。”

“奥?”

“如结党,杀。”

“啪,”一声轻响,崔公手中酒杯已碎作数瓣。南墙愣愣看着老人开始渗血的枯瘦大手,不知所措。其实他对自己没见过一面的亲爷爷并无多少感情,庙堂之事又太过复杂,他只是不足十岁的孩童,实在难有感触。不过面前这位崔爷爷却不同,两人一路从祁山走到华山,接班走了千里,老人不仅救过自己性命,还照顾自己吃穿,多少个寂静的夜里,只有这位崔爷爷相伴。父母死后,也许这世上,真的只有这位崔爷爷是真正关心自己,感情上竟比自己的亲爷爷还要亲近,所以他见到老人手上流血,便禁不住难过。

“崔公想不想知道,在狄公遗表中评价最高的是谁?”

“辅国重臣,当以裴老怪为尊,评价最高的自然是他。”

“上了年纪的人都有几条通病,一曰念旧,二曰守成,沉稳有余毕竟锐气不足,君如此,谏之老凤阁如此,裴大督师亦如此,狄公向来洞察,上了年纪的人一般都活不长久,活者才有希望,所以裴督师自然也不会得到太高评价,事实上表中对裴督师的评价只寥寥几字‘敬之,厚待之’。”

“既然不是老人,难道是年轻才俊?那时荆郎不过二十岁出头年纪,莫不就是荆郎你?”

“哈哈,崔公看我像是喜欢摆谱的人吗?”说罢,钟离荆饮了杯酒,“狄公表中,评价最高的便是当今隆基帝。‘敦黠聪慧……帝王气度,皇孙辈无出其右者,可为万世贤君,谏之陛下顺应天时。’”

“话是不错,李隆基一代少年英才,当年接触虽然不多,却每每给人深刻印象。只是那时的长安城才俊繁多,皇太子李崇润尚在、还有那武延基、李崇福、李崇俊等等,狄公独给了李隆基这么高的评价,是否过誉啊?”

“狄公现在还觉得是过誉吗?”

崔玄暐一时语塞,是啊,狄仁杰死后的第二年,皇太子李崇润、魏王武延基私议武皇被赐死,几年后李崇俊、李崇福先后造反也被杀,唯有这位相王皇孙李隆基几经磨难笑到了最后。

“老头子很好奇,当年狄公又如何评价的荆郎你呢?”

钟离荆凄然一笑,并未答话。

“崔公,你大可不用因为叛武皇而介怀,当年你们若不反她,这天下也还是李唐的。”

“哦?”

“我是在后来才想明白,裴督师几次北巡,一则以威名震慑蛮夷,防止外族趁乱入侵中原,二是在朝廷****时,稳住兵权,随时准备勤王。换句话说,如果神龙年间,你们没有发动那场政变,待得武皇过世,武李夺权,吃了李唐一辈子俸禄的裴督师肯定也是站在李姓一边的,毕竟河东裴氏整个宗庙都是跟李家绑到一块的,只不过你们支持的是中宗显皇帝,而裴督师更看好相王睿宗皇帝而已。”

“难怪,我道怎会十年****,裴老怪竟丝毫没受到打压,竟一跃还遥领了这天下兵权。”

“其实让不让他掌兵权并没有多大不同,只要这天下兵马还是李唐的,他裴大督师的脸,就比任何一张兵符都好使。”

“是啊,这点我与张老哥当年也已经猜到了,但你知道,自李唐开国以来,文武相轻并非一日,李唐的江山说什么也不敢交到一群莽夫手里。”崔玄暐叹了口气,“当年荆郎为武皇近臣,竟知道如此多秘辛,难为老头子当年在中枢呆了那么久,都没弄清这其中细节,现在想想,当年胜的确实凶险。”

“那还不至于,当年十六卫忙着遍天下的找我,左右羽林军都在你们掌控中,再加上崔公这绝顶高手,逼宫自然手到擒来,就算裴督师带兵杀回来,都未必能阻挡得下崔公吧。”

“搏起命来,裴老怪剩我一筹。”

“非也,当年与我一战,裴督师也受伤不轻,我怀疑他这几年蛰伏,应该也是受那几场大战的旧伤所累,哎,只怪当年太年轻,说起来还是我对他不起。”

“荆郎这次出长安,没遇到裴老怪阻你?”

“这也是我最诧异的,七月十五那晚,先后两人进了月娥的小筑,一明一暗,明者剑术高超,善用一种拔刀术,不像中原武学,暗者轻功很好,配短柄的军弩,擅长暗杀。这制式军弩只有大唐铁骑才有,若说这个高手出自军方,且蓄意谋杀,那应该瞒不过裴督师,可若说是裴督师设的局,可又略显小觑。”

崔玄暐捋了把胡须,“我猜,这件事裴督师或许知情,却只是佯装不知,或许有难言之隐。荆郎可是要查下去?”

“自然。”钟离荆深吸了口气,他仔细回想了一遍那晚在塔上锁定的十几个街坊。

他欠她的太多,坚持查下去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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