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
宋正礼回到房内摊开丝帛,在上面勾勒出一根根线条。纸面上的不是所谓的桐襄剑,跃然却是一幅地下兵工厂的地图,宋正礼收起地图,又摊开一张丝帛,在上面画出一柄剑。宋正礼思量了片刻,又在云纹处改了改。这才让人将此纸送到了男子的手里。男子收到图纸后,立马令人连夜铸造,这样的纸片循环画了几十次,这期间数柄剑被锻造了出来,有的剑锋利到可以斩钢截铁的,也有华美到可以比肩玉珏的,可就是没有一柄真的成为了桐襄剑。而另一边,宋正礼的地图也画了数十幅,整个地下的图茂都跃然印在了纸上,唯独缺失了一块,而这缺失的一块正是当初自己与沭氏兄弟被抓的那个厨房的下面,可这块地是整个地下工厂中自己唯一无法进入的地段。想起自己之前嗅到的硫磺味,宋正礼心中有了思量。
“正礼,你说这图纸画了数十张了,锻造也锻造了数柄剑了,为何就是没有一柄是桐襄呢?”男子斜靠在椅子上,语气中有几分急切和不耐。
“属下观看了之前的几柄剑,又回想了一下之间见过的桐襄,属下可能找到了桐襄真正的技巧所在。”宋正礼俯身微微拱手的说道。
“哦?”男子闻言连忙起身,扶起宋正礼。
“这真正的技巧是何?”
宋正礼转过身子,踱起了步子。
“我昨夜仔细回想了下桐襄,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这桐襄乃是穴族人所铸造,闻言他们的锻铁会用到硫磺,硝灰,利用高温让剑刃变的更为锋利和坚韧。所以只要大人为我取来这两物,定能铸造出真正的桐襄。”
听完宋正礼的话,男子沉默了,整个房内一时无声,时间像是消逝了许久。
“我取不来这两物。”
宋正礼闻言,身子一顿。男子坐在上方,继续问道:
“你我初次见面时,我就看出你不是喜好刀剑之人,为何如此热衷于锻造此剑呢?”
宋正礼沉默了片刻,又转过身来看着男子。
“我父亲因桐襄而死。”
男子盯着宋正礼的双瞳,见里面的怀念和心疼做不得假。他微微叹了口气,从腰间取出一物,扔给了宋正礼。
“这是这整个地下的通符,拿着它可以出入任意一个角落,火药厂有你需要的东西。”说完闭上眼不再理会宋正礼。宋正礼看了一眼手中乌黑的铁牌,微微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
一出房门,宋正礼就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数十张丝帛地图塞进自己的怀中,同时将悬挂在墙上的葫芦背在了肩上。收拾好一切的宋正礼随即又来到了锅炉房,走到了沭成的面前,轻吐了一个字。
“走。”
沭成放下手中的锻造锤,默默地站到了宋正礼的背后。沭丹连忙拉住沭成,狠狠地剜了一眼宋正礼。
“哥哥,你干嘛听这个奴才...”沭丹话才说了一半,宋正礼背后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宋正礼见人到了差不多了,从怀中掏出数十张画满了地图的丝帛,将他们铺满在地。沭丹一时间怔住了,呆呆的望着在丝帛上指点江山的宋正礼。
“我先为你斩开铁链。”
链子的质地像是生铁,入手处是一片冰凉。拖在地上的声音低厚。宋正礼举起之前打造而出的伪桐襄剑,一剑劈开了沭成的脚链。宋正礼将剑塞进了沭成的手里。
“你帮他们解开铁链,我去帮其余的人脱困。”
待整个锅炉房的人全部解开了脚链,粗略看去有将近百人。众人在宋正礼的率领下直奔火药厂,留下的只是一路的黑衣蒙面的哨位。所有人的死相如一,脖子上都有数道乌黑的勒痕。
“火药厂的入口有一座黑铁的大门,那里有重兵把守。我和沭成沭丹会用通符进去设法引爆整个火药厂,你们就趁乱冲出去,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各安天命了。”在距离火药厂还有数十米之地,宋正礼叫停众人,一脸正色道。
宋正礼理了理自己的裘衣,带着已经换成黑袍子的沭成沭丹大咧咧的走向入口。
“站住!这里是禁地,闲人速速离开。”还未等宋正礼三人走近,一个白巾蒙面,手持长枪的卫兵就喝停了三人。宋正礼看了眼沭成与沭丹,从怀中掏出通符对着卫兵晃了晃。卫兵接过铁牌细细的打量起来。乌黑的铁牌在油灯下闪过一丝沁光。确认无误后,卫兵将铁牌送还到宋正礼的手中,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大人。”
宋正礼只是轻哼的发出一声鼻音,收起令牌带着沭成沭丹二人往铁门内走去。宋正礼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整个火药厂。入眼处全是一脸麻木的乞儿,与外面不同的是他们手脚上并没有被戴上镣铐,可瞳孔中的僵硬和灰暗早就掩埋了他们那颗反抗的心。
“作孽。”宋正礼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句。
宋正礼对着沭成使了一个眼色,沭成点了点头,趁着与宋正礼交谈之际,沭成偷偷晃到了卫兵的身后,猛的用手中的铁链死死的勒住卫兵的脖子。宋正礼见势捡起地上的长枪狠狠地击打在一边的铜炉上,一声巨大的金鸣声响彻在整个地下,乞儿们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手拎长枪的宋正礼,卫兵们也都陆续的朝着声响处围了过来。
时间像是被卡住了喉咙,整个火药厂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宁静中,直到一阵如潮般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近千名脚上挂着断链的乞儿像风一般冲进了火药厂,原本坚韧的黑铁门如同琉璃般被众人踏在脚下,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卫兵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冲进而来的乞儿用铁链活活勒死,有的则被直接冲倒在地活活践踏而死。宋正礼与沭成则趁乱接过沭丹递过来的火把,直接摸进了火药厂的出口。整个火药厂弥漫着一股硝石与硫磺的刺鼻味,宋正礼连忙掏出怀中的数十张丝帛,将其卷成线状接在一起。并顺势卸下了背上的葫芦,狠狠地灌上一口烈酒对着丝帛就喷了上去,沭成接过丝帛的另一头,直接牵进了火药厂的深处。
出口的风像是嗅到了血腥,顺着洞口灌了进来,发出阵阵的呼啸声,火光一时间也变得摇摆不定。宋正礼看到已经有一群乞儿冲了出来,后面紧追着的则是一群白布蒙面的卫兵。连忙朝着里面大喊:
“沭成,快点,他们的人已经追出来了!”
话声刚落,乞儿们就已经临近面前。整个坑洞里散发着一股燥热的焚烧气味,宋正礼的汗水如雨般滴落在地上,已经有数个乞儿从宋正礼身旁擦面而过,咬了咬牙,宋正礼将火把朝着丝帛处点去,拉起沭丹就朝着出口奔去,就在火蛇蔓延之际,沭成用力扳倒了身边的一个卫兵,挺身冲出了洞口。一众人也不顾身后事,只是发着疯的向前跑,直到一股热浪从身后袭来,一连串巨大的轰鸣声在地下响起。宋正礼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周庄在一片火光中被炸飞到天上,甚至还有活人在空中被高温融成了灰烬。残肢断臂从空中下起了一阵血雨,可还未等这片血色散开,就被蒸发的殆尽。待到房屋落地,这片土地都化作成了一个虚无的大坑,唯有一个个铜炉和数截大梁还着火焰斜斜地横在坑底。燥热的焚烧气味中,杂着令人呕吐的焦味。热浪卷起了一阵风吹散在天际,天上的流云都翻滚了起来。
宋正礼转身继续狂奔着,跑至高处,回首言到:
“你不是要铸剑吗,那我就给你一个最大的熔炉!”
云,像是被熔铸的铁块,化成一柄桐襄长剑,刺破了苍穹。